第2章

2

5

黑暗中又浮现出爸妈的脸。

烈火里他们替我撕开一道生门。

我尖叫着,眼看他们的脸在火中融化。

“啊!”

我在黑暗中惊声尖叫。

头疼欲裂时,听见一个声音反复在说:“没事,没事。”

像回到温暖襁褓,情绪慢慢平复。

再睁眼仍是黑夜,却有双眼睛将我圈入怀中。

是江执野,他守了一夜,低声哄着:“只是梦魇。”

我突然哭了,推开他。

分不清他的关怀是为我还是孩子。

他眼神茫然,拿出那张素描:“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头痛又袭来,他立刻抱回我:“记不起就不想了。”

晕沉中睡去。

恍惚觉得被埋的回忆正悄悄拉近我们的距离。

那晚过后,他似乎对我多了一些刻意地亲近。

吃饭时会从对桌挪到我身边给我夹菜。

睡前端来燕窝盯着我喝完。

我喝完,他却赖在房间不走。

“不去睡?”我问。

“这,本来是我的房间。”他执拗地站在床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得不行。

最后他僵硬地躺在我身边,语气却依旧高冷:“怕你梦魇吓着孩子。”

梦魇跟着我很多年了。

只是怀孕后,变得愈发严重。

梦中的画面也愈发清晰。

高中那年和爸妈出游出车祸。

车爆炸前爸爸徒手砸开车窗把我扔出去。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火里烧成灰。

医生说我脑部受创,有创伤后遗症,会遗忘部分记忆。

大脑清醒时会自动屏蔽最痛苦的片段。

可梦里却一遍遍回放那些不愿再想起的画面。

今晚的梦里,我走在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听见一阵哭声。

我寻音走,却走不到头。

就在快要寻到声源的瞬间,感觉有人在翻我身。

惊醒。

江执野难为情地别过头:“你盗汗,把我都浸湿了。”

才意识到,他正撩开我衣服,用干浴巾擦汗。

“湿气对孩子不好。”

他红着脸把毛巾扔给我就躲进洗手间,半天没出来。

直到后半夜,身边才重新有了温度。

我的心,也跟着暖了些。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过着。

孕晚期恰逢他新赛季冲刺,偌大别墅又剩我一人。

走前,他给我布置了画室,我每天画画打发时间。

江执野母亲带着林婉找上门时,我正在画他比赛时的速写。

她穿着香奈儿套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咔嗒作响,对我全是审视。

上次事后林婉把妹妹带回家关了禁闭。

两家世交,犯不着为我闹不愉快。

对林婉我没怨气,只有自卑,还藏着点说不清的妒忌。

妒忌她能光明正大地做江执野夫人。

可这念头却让我羞愧。

她递给我一份offer:

“执野让我给你联系了国外画室,生完孩子就走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想起江执野在画室看我画画时,曾问过我想不想出国学画。

这画室是多少美院生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

如今却这么轻易落到我头上。

何德何能。

见我沉默,江母补道:“出国费江家全包,另外再给你笔赔偿。”

“等执野打完这赛季,他就要和婉婉订婚,你别在这时候惹事!”

“你该庆幸,孩子还没出生,就给你挣了这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林婉大度不计较你的破事,还愿意养这个孩子,你该知足!”

我确实该知足。

纯爱故事从来轮不到普通人。

幻想和现实之间,我选后者。

6

我被送进江家疗养院待产。

外婆手术顺利,却开始出现老年痴呆症状。

见我大着肚子总把我认成女儿,念叨着:

“你丈夫怎么不陪你待产?真是个负心汉。”

我只能骗她孩子爸爸出差了。

七年前那场车祸带走爸妈。

也带走了外婆的黑发和健康。

遗忘有时也是一种恩赐。

江执野的战队打进了全球半决赛,热度破亿。

直播弹幕突然刷起我的名字:

【野神金屋藏娇的外围女被扒了!】

林薇薇不知从哪搞到我高中时被霸凌的视频。

因为穿旧校服被泼墨水,蹲在厕所角落哭。

她在自己直播间添油加醋:【苏清从小就会勾人,不然怎么攀上野神?】

屏幕里江执野操作突然一滞,基地水晶险些被推。

好在他迅速回神拿下比赛。

赛后采访,他摘下耳机,眼尾猩红:【有人动了我的人。】

赛季期间他一直封闭训练,与外界断联,我不敢打扰。

可当晚却破天荒发来视频,把林薇薇的直播录像甩在屏幕上:“为什么不解释?”

我正在陪外婆,她在对着镜子笑,鬓角又白了些。

我压着声:“解释什么?说夜店打工时睡了你?我们之间本就是交易,不是吗?”

他眼神像要把视频吞下去:“在你眼里就只是交易?”

不然呢?

你们家出钱出力金屋藏娇,不就图我乖巧懂事不惹事?

我清楚自己的分量。

可他突然拉黑了我,刚才一顿输出全给了空气。

看着对话框里鲜红的感叹号,我真不懂他这套又当又立的逻辑。

到底要我怎样才满意?

孕晚期总失眠,江执野陪护时倒睡得安稳。

他一走梦魇就回来,严重时得靠安眠药硬睡。

今晚的梦和直播片段搅在一起。

父母走后家道中落,外婆病倒。

我穿旧校服被小太妹堵在厕所骂“没爹妈”。

也梦见走廊里画《呐喊》的自己。

那张拿了全国一等奖的画,直送我进了美院。

还被好心人高价收藏。

原来连噩梦都记得,苦里该掺点甜。

临近预产期,林婉来送机票,

“等执野打完总决赛回来,我们就会订婚。”

她没提妹妹的事,只是笑着,在递一张离场券。

我知道,要剧终了。

全球总决赛那天。

我躺在手术台上,手机播着直播。

江执野操作打野英雄,在高地完成五杀。

全场欢呼时,我发去最后祝福:【恭喜夺冠!】

可鲜红的感叹号,无法传出我的祝福。

我深吸口气戴上氧气罩。

为了让我尽早恢复,林家特意请了飞刀。

给我做腹膜外剖宫产。

“是个男孩,六斤三两。”

江老太太喜笑颜开,江母却只敷衍地陪着笑。

他们没让我见孩子。

我知道,是怕我舍不得。

在确认到账短信后,我默默把手机卡扔进垃圾桶。

终于剧终了。

机场候机厅,这还是我第一次走VIP通道坐头等舱。

全然不知,机场大厅有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疯了似的横冲乱撞。

7

江执野夺冠庆功宴上。

全场高呼他的名字。

他攥着奖杯只想立刻飞回那人身边。

却猛地想起冲动拉黑了她。

懊悔涌上来。

发出去的消息,了无回应。

记者问怎么庆祝,他望着镜头。

语气无奈又带着宠溺。

“我得回去陪我太太。”

连飞十二小时从南半球赶回。

推开的却是空别墅。

从管家躲闪的眼神里逼出真相后,他砸了画室。

却唯独没动锁在柜里的《呐喊》。

多年前他匿名收藏的画,找了画的主人多少年。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所有真相。

她就走了。

高一那年。

油车起火的高速连环追尾,母亲被烧得面目全非。

他在医院走廊整夜哭泣。

父亲却迫不及待把继母迎进家门。

一个头缠绷带的女孩循声找到他。

她比他更惨,父母双亡。

他看见她画板上父母的遗像,鬼使神差开口。

“能帮我妈画张像吗?我怕忘了她的样子。”

继母还没进门就着急抹去母亲的痕迹。

连张照片都不留。

她没拒绝。

那一晚,他们守在母亲床前。

她听着他零碎的记忆描述。

细细勾勒。

把母亲脸上的烧伤疤痕画成了从前的模样。

女孩走时,他问她名字。

“苏清”两字,从此刻进了他心里。

后来的日子他过得很糟,叛逆期一头扎进电竞躲现实。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脱离痛苦的喘息。

父亲和继母总想掌控他的生活,连联姻对象都指定好了。

林婉,继母的侄女。

再怎么知书达理。

但他心里晃着的,始终是那个模糊的影子。

两年后在画展上,他看见那幅全国一等奖的作品。

熟悉的名字跳进眼里,他高价买下画。

又考进她所在的高校。

可她好像完全不记得他了。

她待人冷淡,总在人群里透着疏离。

他从医生那知道,她脑部重创后丢了部分记忆。

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硬要恢复可能伤得更重。

所以哪怕同班,他也不敢靠近。

只是默默买下她寄存在画廊的所有画。

为了挣脱家族掌控,他休学打职业赛。

一心想组个自己的电竞战队,甚至不惜签下对赌协议。

那晚在夜店被对手下药,他恍惚看见她,借着药力主动靠了上去。

得知她怀孕那天,他正在冲赛季关卡。

她习惯沉默不解释。

他知道是因为她没依靠。

比赛一结束就疯了似的冲到医院拦住她。再晚一秒,可能就失去她和孩子了。

他慌忙抽走桌上的合影,怕她误会。

虽然他气她瞒着他去打胎,但还是按她的要求给了张无密码银行卡。

她要钱,他给。

她想要家,他也能给。

这个赛季只要拿下总冠军。

他和电竞公司的对赌协议就算完成,到时候他会独立门户。

既摆脱父亲对他职业的轻视与掌控,也能甩掉继母硬塞的联姻。

可没想到,家里竟背着他逼苏清签了协议。

他把小小的儿子抱进怀里。

转身对林婉说:“我不会娶你。”

接着疯了似的冲向机场,却在门口被江家人拦了下来。

江父扬手甩来一巴掌:“闹够了没!没有江家,你什么都不是!”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在电竞圈拼得的一席之地,也全是江父暗中安排好的资源。

原来,他从未逃出过掌控。

8

七年后,我已经是业界小有名气的新晋画家。

以笔名“玫瑰”作画。

这次回国开画展的同时,想接走外婆。

她的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了。

过去几年忙于站稳脚跟,只能与外婆分割两半球。

外婆见到我时好了些,不会将我错认为女儿。只是常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画展那天挤满了人,作品几乎卖空。

助理说最大的金主是个年轻帅哥,让我一定得当面道谢。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

久违的黄毛,顾沉舟。

这么多年过去,他那头卷发没变。笑起来还是有两颗小虎牙。

只是添了几分稳重成熟。

他现在接手江执野的电竞团队。

是幕后BOSS。

我没问缘由,毕竟与我无关。

他硬要留我吃饭,摆出“金主爸爸的要求不能拒”的架势。

朝我眨眼:“放心,就咱俩。”

被他骗了。

宴席上坐着一堆收藏界大佬。他拉着我挨个打招呼。

说是“攒人脉”。

我心存感激。

快散场时,他找借口留人。

“再等等,有几位大收藏家在路上呢。”

直到最后一刻,江执野突然推门进来。

他穿着家居服,上面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渍,跟这场合简直格格不入。

顾沉舟眉毛拧成川字。

眼神示意:大哥,你好歹收拾一下啊!

我浑身一僵,转身就跑。连助理都忘在了现场。

江执野眼疾手快,追到车库直接踩死油门。

我逃他追,车速飙到120。吓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只得减速。

他突然超车别停我,把车横在路中间。

我刹车不及撞上他车尾,安全气囊“砰”地弹开。因为车速不快,所以我没有受伤。

“你有病啊!”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就是有病!不然怎么被你折磨这么多年!回来连个正眼都不肯给我!”

江执野衣衫凌乱,头发揪成一团,嘴歪眼斜。

鼻血正往下淌。可他像疯了一样,根本不管这些。

医生说过我不能情绪激动,这一气顿时头疼欲裂。

“苏清!”

恍惚间,我被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醒来就看见他。

几年不见,他眼角添了几道皱纹,看着有些沧桑。

“这么多年,你的病还没好吗?”他看着我,眼神疼得发皱。

我只觉得心烦:“你滚。”

我刚建起的新生活,容不得他再来搅和。

“当初推开我,现在又来缠我,你到底想怎样!滚!”

他看见床头柜的病历,哑声说了句“对不起”。

关门前还回头叮嘱:“记得吃药。”

我抄起杯子砸过去,正中他额角。

那里本就有旧伤,现在更红了一片。

这些年,头部的老毛病没好。

抑郁症早转成了双向情感障碍。

每到深夜头疼得像要裂开时,只有画画能让我好过点。

情绪也越来越受不住控制。

出院那天,顾沉舟追到大门口。

拦住我的去处,难得见他这么严肃。

“苏清,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必须跟你说清楚!”

9

“你知道这几年野哥怎么过的吗!”

“世界赛夺冠回来找不着你,他跟疯了似的!”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带孩子,拒了所有相亲,还回学校读书!”

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当年签对赌协议本就是他爸设的套,他硬扛下来后,把团队扔给我就回家族抢资源了!”

“就为了能扛过他爹,把你接回来!”

“他在集团里跟他继母斗得头破血流。”

“那女人想靠联姻吞江家,被他硬生生踢出董事局!当年对手下药也是那老女人搞的鬼,就为了让江叔厌弃他!”

“他以前是学渣啊!硬是边死磕商学院,边杀进集团和那些老狐狸厮杀!抢资源,现在才跟他爸平起平坐!”

看我愣着不说话,他声音突然哑了:“他连国外的医生都找好了,就为治你的病......”

话没说完就猛地闭嘴,喉结滚了滚才憋出一句:

“总之你先跟他把话说开,别再一声不吭跑了!当年他在机场差点冲闸机追飞机!”

他说的这些事,我一概不知。

每一句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生疼。

助理来接我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区楼下,一眼看见路灯下站着的江执野。

他远远看着我,手里拎着个电饭煲:“医生说你气虚,得好好吃饭。”

说着低头往我怀里塞:“我说过,你让我走,我绝不打扰。”

“只是,担心你没吃饭......”

他额角纱布还没拆,还渗着前天被我砸的血印。

身上还是那套皱巴巴的家居服,像只挨了揍的大金毛。

我沉默转身上楼。

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像等着宣判的囚徒。

电梯门关上时,看见他蔫巴巴地上了车。

顾沉舟的那些话我还没消化完毕。

我没有勇气此刻面对他。

电饭煲还透着余温。

我趴在桌上,梦里的场景又涌上来。

医院走廊里,我牵着个哭鼻子的男孩,哄着他进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只听见男孩一个劲喊“妈妈”。

突然门铃响了,不是梦里的声音。

门外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妈妈!开门呀妈妈!”

10

门一开,瓷娃娃似的小男孩扑进怀里。

“妈妈!你回来看我啦!”

他眼睛像浸了水的黑曜石,小身子暖烘烘的。

这竟是我儿子。

江执野跟在后面挠头:“孩子听说你回来,闹着不睡觉非要来。”

我知道,他拿这软团子当挡箭牌。

小家伙攥着一本写着“宝宝的啊贝贝”的画册。

是我当年遗留在他画室的素描本。

里面是我的练习稿。

原来江执野这么多年,都哄着孩子,说我去出国学画画了。

孩子捧着画册当宝贝。

逢人就说妈妈是艺术家。

我低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喉咙发紧。

这用了心的谎言,比真话更让我鼻尖发酸。

孩子指着电饭煲气鼓鼓:“妈妈!这是我和爸爸一起煮的,你怎么不吃!”

他叉着腰,小脸上的婴儿肥抖了抖。

我赶紧开盖哄他,江执野却接过温声道:“我热一下。”

饭桌上小家伙不停仰着小脸问“好不好吃”。

直到我不断反复肯定,他才满意。

灯光下饭菜冒热气,这顿晚餐吃得我眼眶发烫。

这个晚上,我看见不一样的他。

当他从孩子背包里掏出作业本时,我愣住了。

辅导作业时,孩子掰着手指算不清10以内加减法。

我在旁边都快急得冒火。

他却耐着性子一遍遍讲。

始终温声细语。

直到孩子能报出答案。

他突然牵起我的手一起鼓掌:“真棒!”

小家伙乐得抱着我转圈,三个人的影子叠在墙上,晃得我眼睛发酸。

洗澡时,小家伙在浴室里一遍遍喊我,他会大声制止。

“男子汉不能什么事都找妈妈,不绅士。”

夜里小家伙非要拉着我俩一起睡,挤在中间。

没想到江执野不用故事书,张口就能编出睡前故事。

声音压得低低的,哄得孩子眼皮直打架。

看小家伙睡着时睫毛扑簌簌的样子,我信了顾沉舟的话。

这几年他真的是既当爹又当妈。

阳台上,江执野耳根泛红。

“孩子想见你是真的,我想见你也是真的。”

他突然抱住我,声音发颤:“苏清,这次别推开我,让我把话说完再判我死刑!”

他抱着我,像只受了委屈的大金毛。

抽抽搭搭倒苦水,眼泪砸在我肩头。

我拍着他后背哄:“我都知道了。”

原来梦里那个哭鼻子的男孩。

一直都是他。

“对不起。”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睛。

“是我太自卑懦弱,总怀疑人心,把你想成坏人。”

我太自以为是,以己度人,认定别人都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他却搂紧我,声音闷在颈窝:“你没错!是我臭直男!别扭又拧巴!长了嘴不会说话!每回都不知道多问一嘴!”

他埋着脑袋像个认错的小孩:“我总怪你不解释,其实自己才是闷葫芦!”

他的吻带着哭腔落下来,又急又烫。

像要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吻进我骨头里。

我们互相抢着认错,那些憋了多年的委屈突然成了彼此的解药。

十几年前那个夜晚,我们的命线早已缠在一起。

绕了这么多圈终于撞回原点。

他攥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我知道,这次谁也不想再放了。

11

这个夜晚,梦魇没再找上门。

像多年的死结突然松开,我一觉睡到天亮。

心里踏踏实实全是安宁。

清晨阳光溜进房间时,小家伙早爬上了床,拿脸蛋蹭着我喊:“妈妈起床啦!”

餐桌上摆着江执野做的早饭,幸福暖得像场梦。

原来他早为我回国铺好了路。

这些年悄悄盯着我,等掌权稳了才敢追。

就连这次画展的幕后买家也是他。

顾沉舟那“金主爸爸”的戏码,不过是他俩合伙演的戏。

他攥着我的手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太怕失去你!”

我回馈他一个吻:“以后我们坦诚相告,不必再遮遮掩掩。”

他在郊区买了栋带画室的房子。

我这次,是真的被他“金屋藏娇”了。

我不在国内这些年,是他悄悄替我照顾着外婆。

除了把他搂紧点,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谢他。

他说要让我做名副其实的江太太。

这好起来的心态,又悄悄生起了内耗。

当初的协议白纸黑字,我早就违约了。

他却当着我的面把纸撕了。

“现在我在江家说了算,老婆,我委屈这么多年就等这天!”

看我担心他和家里闹僵,他挤挤眼:“放心,你老公聪明着呢,有的是招!”

没几天,江家话事人突然登上热搜。

全网炸开了锅。

原来那个拒绝所有联姻、让无数千金小姐碰壁的江执野。

多年不婚的真相竟是:丧失雄风、没了生育能力!

还附上了他多次出入男科诊室的照片。

网友们炸开了锅:

【太惨了!这么牛的人也有难言之隐!】

【不能怪那些大小姐,这确实是硬伤!】

【好在还有个私生子,不算绝后!】

这新闻一爆出来......

江老太太和江父惊掉下巴。

老太太天天抹着泪念叨:“好好的孙子怎么就成了阉人?”

转头就拿藤条追着江父打,骂他这些年为了所谓的锻炼儿子,结果把人逼太狠伤了根本。

江父急得满世界找神医,拽着江执野非要治。

他却惨白着脸摇头:“七年了,试遍了,没救了。”

江老太太哭得更凶了:“我苦命的孙啊!以后哪家姑娘肯嫁你?我重孙连个后妈都没了!”

小家伙被江执野掐了把大腿,立刻嚎啕大哭:“呜呜呜我没妈妈了!是没人要的小娃娃!”

老太太哭得更凶,江父直叹气:“家门不幸啊......”

江执野突然抬头:“找老婆还不简单?我有钱!”

“你胡说什么!”老太太吹胡子瞪眼,“你这种情况的,找上门的,能是真心对你好的?正经女孩谁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

她一夜之间又添了白发。

江执野追问:“奶奶,是不是真心对我和孩子的女人就能进门?”

“当然!”老太太拍着大腿,“必须是真心的,阿猫阿狗别想进!”

“好!奶奶您说了可别反悔!”江执野眼睛发亮。

老太太直叹气,这孙子从小就缺心眼。

她哪儿知道,这缺心眼的正憋着坏呢。

转眼我和江执野的婚讯就公布了。

再进江家大门时,老太太和江父跳着脚喊被骗了。

连之前嚣张的继母也缩了脖子。

可她早被江执野边缘化,彻底没了话语权。

箭已离弦,老太太和江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仔细想想,比起找个嫌弃“残疾”的后妈,有亲妈愿意守着“不能生”的丈夫养孩子,已经是烧高香了。

热搜词条却歪了楼。

本以为要被骂惨,结果评论区全在夸我:

【姐姐艺高人胆大!】

【人美心善啊!】

【居然肯嫁“残废”还替前任养娃!】

【上嫁吞针!这钱活该她挣!】

为了不惹更多麻烦,我们悄悄办了婚礼。

一家三口窝在郊区别墅,日子过得又美又自在。

我还是当我的甩手掌柜,天天泡在画室画画。

江执野依旧又当爹又当妈。

只不过现在,我成了他要照顾的第二个“娃”。

我笑着拍他:“你可真狠,连自己名声都敢毁!”

他拱进我被窝耍赖:“我是真不行。”

他悄悄凑到耳边:“我去绝育了。”

泪眼汪汪望着我:“老婆,我真生不出孩子了!”

“你......”我又气又笑。

他却把我搂紧:“我这辈子就只爱你和儿子,给你的永远是大头!有你俩就够了。”

我捶了他一下,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行吧,便宜你了。”

12

江执野给我策划了回国后的个人画展。

他说这是他藏了很久的心愿,想做我背后能托住我的人。

这九个月我泡在创作里。

他一边忙公司,一边带孩子,还要一边盯画展策划。

连挂哪幅画、灯光怎么调都亲力亲为。

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画展当天,江执野紧张得像个第一次上台的孩子。

一遍遍检查展签和灯光。

儿子穿着小礼服在画前打转,像只快乐的小蝴蝶。

画展主题叫:野火与玫瑰。

第一幅是储物间的空酒瓶。

第二幅是别墅里的冷床。

一路画到现在。

十几年间每个节点的场景都在画里。

这是我送他的礼物,想让他知道我一直都在。

我都会记得。

他感动得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每一张画都是看了又看。

那张医院走廊里两个背影的《救赎》,当天被竞拍到了最高价。

他揽着我,下巴蹭着我发顶:“谢谢你,救赎我。”

我望着墙上的画摇头,灯光下他无名指的戒指闪着光。

踮脚吻他:“谢谢你没推开我。”

他回吻过来,像当年那场在夜店里烧起来的“野火”,却裹着玫瑰的软。

画展闭展的钟声响时,儿子举着气球跑过来,缠住我们的腿。

窗外月光漫进来,照亮画架上未干的新画。

他抱着儿子,我歪头站在旁边,三个人都笑得没心没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