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溪跟着灵核珠子飘移的光晕往竹林深处走时,指尖缠着的红绳突然绷紧。

还在竹篮里轻晃的莲须,此刻顺着绳纹往上攀,像条被风牵着的银线,爬到绳结处忽然顿住,珠子悬在一方老石磨上空,磨盘边缘的青苔被磨出浅痕,痕里卡着的竹屑沾着点红,在漏下的日光里泛着润光。

“是山楂汁。”墨尘蹲下身,用桃木剑侧刃挑起竹屑。

碎屑上的红痕遇光更显鲜活,比莲子壳上的“秋”字多了点酸气,“磨盘底下有空隙,刚才的响动是从这里来的。”

他用剑鞘轻敲磨盘侧面,石缝里传出细碎的滚动声,像有小石子在暗格里翻。

苏妄将灵核珠子凑近磨盘中心的圆孔。还带着凉意的珠子,此刻透出的橙红纹路又深了些,像浸了新酿的山楂酒。

珠光顺着圆孔往下钻时,磨盘突然“咔”地轻颤,缝里飘出片干卷的山楂叶,叶背的脉络比桂花叶更细密,叶尖缠着的红绒,细看竟是半缕莲须。

“灵脉气在磨盘里聚成了涡。”他指尖贴着磨盘冰凉的石面,“你看这圈浅槽,是被串子磨出来的。”

凌霜已经将光屏架在磨盘旁,金属支架压着的青草,沾着点暗红的粉末。

聚在石桌的光点此刻全涌到磨盘上,在光屏里凝成串跳动的红影。

“检测到山楂果肉残留,混合竹炭与桑皮纸的气息。”她伸出机械臂,指尖的传感器探进磨盘底的缝隙,“缝隙深处有竹编物的纤维,结构和竹篮篾条一致。”

灵溪想起娘手记里“秋串引冬”的字迹,伸手去转磨盘。

木柄握着有些涩,转了半圈就被什么东西卡住,卡涩处露出点浅黄的布角。

她小心地拽着布角往外拉,拽出的竟是块绣着山楂串的麻布,针脚比莲子布包疏朗些,边角沾着的竹膜上,有个被潮气洇淡的“筛”字。

“是竹筛!”她把麻布铺在石上,竹篮底的荷叶印边缘,此刻竟和布上山楂串的轮廓隐隐重合,“你看这颗最尖的山楂印,边上有道细槽!”

苏妄将灵核珠子放在布上的细槽处。

还在轻颤的珠子,此刻静得像坠在布上的星子,珠内的橙红纹路顺着槽痕爬,爬到槽尾的断口时,磨盘突然发出“轧轧”的转动声,暗格的石板缓缓往下沉,露出个半尺深的空间。

里面斜放着个竹筛,筛眼比竹篮更密,筛底垫着的桑皮纸已经发皱,纸上却印着串清晰的圆果痕,像刚被新鲜山楂压过。

“是山楂串的印子!”灵溪把桑皮纸拎起来对着光。

从荷叶上看到的圆果轮廓,此刻正和纸上的印痕严丝合缝,“这颗带疤的印子中间有小孔!”她用指尖戳了戳小孔,掉出的红粉落在青石板上,竟洇出朵浅红的花,“和荷叶上的孔一样,能穿莲须!”

竹筛突然轻轻晃动,缠在红绳上的莲须此刻像活了般,顺着灵溪的指尖往筛里钻,钻到桑皮纸的小孔处时,竟自动打了个细结。

结扣刚成,筛角就滚出半颗干硬的山楂,核上的穿孔刚好能穿进红绳。

“灵脉气在接串子。”苏妄跟着莲须的走向轻拨红绳,“之前找到的莲子串,绳尾刚好能和这山楂连上。”

玄机掌门不知何时站在磨盘后的竹丛边,手里提着个竹筐,筐沿垂着的棉絮沾着红绒。

“你师祖当年晒山楂干,总用这石磨去核。”他把竹筐放在石上,筐里的山楂红得发亮,蒂部还沾着新鲜的绿,“磨盘转起来,果肉从筛眼漏进竹篮,核就留在磨盘底的暗格里。”

筐底铺着的桑皮纸,纹路和暗格里的纸完全相同,纸上印着的山楂痕,比竹筛里的更浅些。

墨尘用桃木剑挑起竹筛里的桑皮纸。还带着竹香的剑身,此刻沾了点红粉,剑身上的木纹里,竟慢慢晕开串浅红的印子。

“这纸边缘有压痕。”他指着纸角的褶皱,“像被什么东西压了整夜,印子都透到背面了。”纸翻过来时,背面果然有串浅黄的印子,细看是莲子的轮廓,正是竹篮底的荷叶印。

灵溪刚把莲子串的红绳穿过桑皮纸的小孔,竹筛突然往磨盘里缩了半寸。

系在绳尾的栗叶顺着莲须往上飘,叶尖扫过竹筛边缘时,筛壁的竹篾上竟显出点暗红的痕,像用山楂汁画的小箭头,指着磨盘西侧的老竹根。

“那边有东西!”她拽着红绳往前走,绳上的莲须跟着绷紧,在青苔上拖出的银线,竟和磨盘底的红痕连在了一起。

苏妄的灵核珠子突然浮了起来。

跟着莲须动的珠子,此刻像被红绳牵着的星子,往老竹根飞去。

珠光落在根须缠绕的泥土上时,泥土突然松动,露出个被竹片盖着的小陶罐,罐口塞着的棉絮里,裹着半片干山楂,果肉的纹路里还嵌着点竹炭末。

“罐底垫着竹炭,是为了吸潮气。”他蹲下身拨开竹片,“你师祖总说,山楂串怕潮,得用炭气养着才脆。”

玄机掌门弯腰拾起陶罐,罐身的陶纹里积着浅灰的尘。

“当年你娘总蹲在这磨盘边看师祖串山楂。”他揭开罐口的棉絮,里面果然挂着半串山楂,红果间的绳结是双环扣,和莲子串的结法一样,“她说这串子得选霜降后的山楂,蒂部带点青才够味。”罐底沉着的竹炭,棱角已经磨圆,显然用了许多年。

墨尘用剑鞘轻拨山楂串。

还带着竹香的剑鞘,此刻沾了点酸气,最末那颗山楂的蒂部,有个用竹刀刻的“冬”字,比第十章莲子壳的“秋”字更浅,像怕刻深了伤了果核。

“这串还差两颗。”他数了数红果,“加上罐外的半颗,刚好缺两颗凑整。”

凌霜的光屏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

聚在磨盘的灵脉气,此刻顺着山楂串往竹林外涌,在光屏上画出道蜿蜒的红线,尽头落在溪边的枫树下,枫叶刚红了半树,叶心的纹路里卡着点红粉,传感器扫过显示是山楂粉。

“灵脉气在指引下一处线索。”她放大光屏里的红线轨迹,“和莲子串引山楂的路径一致,都是沿着灵脉走向延伸。”

灵溪把山楂串放进竹篮时,莲子串轻轻撞了撞它,发出的声响带着点脆意。

她翻娘的手记到“冬”字页,被陶盒光映出的字迹旁,新显出行浅青的小字:“山楂去蒂留核,引雪串。”

书页边缘夹着的竹篾,箭头比之前更清晰,正指着枫树干上的树洞。

苏妄的灵核珠子已经飞到枫树下。

带着橙红纹的珠子,此刻红得像燃着的小火星,珠光钻进树洞时,里面传出“叮”的轻响。

墨尘用剑鞘探进树洞,勾出个竹编的小盒,盒上的花纹是串红果坠着雪,果尾画着的枫叶,和栗壳银膜上映出的影子完全重合。

“还差雪串,还有后面的春串、夏串……”灵溪摸着竹盒冰凉的编纹,里面的山楂香混着莲子香、梅子香,在竹篮里酿出种清润的气息。

她低头时,看见红绳在地上拖出的银痕,正顺着溪水往远处漫,像要把所有藏在节气里的串子,都串成条长绳,从春桃到冬雪,再到下一个轮回的花开。

远处的丹房飘来烤山楂的焦香,混着磨盘边的竹炭气,往枫树下钻。

灵溪提着竹篮跟上时,竹篮里的莲须突然往上飘,缠着山楂串的红绳打了个新结,梅子串、莲子串,此刻都在篮里轻轻晃动,像在等下一串果子,顺着灵脉气的指引,落进这串不完的长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