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坠落的瞬间,许洛妍的笑声充斥耳边。
“砰!”
龙涎香混着血腥味灌入鼻腔。
婉棠在剧痛中睁开眼,正对上楚云峥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徒手接住了坠落的她,只是手臂被瓦片割裂,露出渗血的手臂。
“闹够了?“帝王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庭院瞬间死寂。
许洛妍的冷笑僵在脸上:“皇......皇上!”
楚云峥看都没看她,只将婉棠打横抱起。
“这就是你对朕说的,真心相爱,只求成全?”楚云峥开口。
满庭抽气声中,许洛妍摇头说:“皇上!这贱婢勾引......”
“掌嘴。”
楚云峥话音未落,两个嬷嬷已架住许洛妍。
她不可置信地尖叫:“本宫是贵妃!你们这些贱奴敢?”
“啪!”
第一记耳光抽得她金钗迸落。
婉棠被帝王小心放在软椅上,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傻子。”
她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赤足,声音细若蚊呐:“奴婢说过,即使低微到尘埃,可对皇上,只此一心。“
楚云峥捏起她下巴,拇指擦过她破皮的唇角,“从那么高跳下来,真当自己是九命猫?”
婉棠余光瞥向檐角。
两层楼高,死都是不至于,但至少也要在床上躺许久。
若再被李德福趁机而入,后果不堪想象。更不要说,还有许洛妍,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她的命。
她适时地抖了抖,一滴泪砸在楚云峥手背。
滚烫的眼泪,又是惹得楚云峥一阵心疼。
“啊!”
许洛妍的惨叫突然刺破寂静。
婉棠“受惊“般往楚云峥怀里缩。
“继续打。”楚云峥声音又冷三分。
巴掌声中,许洛妍突然癫狂大笑:“皇上就为了这么个贱婢打臣妾?”
她吐出一口血沫,“那些世家贵女也就罢了,可婉棠,算个什么东西?”
“她娘是个不要脸的,她就是一个没爹的野孩子,从小就没有娘亲管教,根本就是个野种。“
许洛妍染血的指甲指向婉棠,“这种下贱坯子也配上龙床?“
婉棠浑身发抖,却不是因辱骂,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早就免疫了,只是这个样子,更容易惹人心疼。
楚云峥抚着她后颈的手突然收紧,之前只是婉棠讲述,他尚且还有怀疑。
可此刻,婉棠曾受过的苦难,却成了旁人口中的辱骂,当真令人心颤。
这个女人,活到今日,究竟有多难?
“继续说。”楚云峥语气平静得可怕。
许洛妍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皇上,您知道吗?她从六岁就给我臣妾将当丫鬟,给臣妾父母洗脚。她那双手,臭不可闻。难道这您都能忍受吗?”
“这样一个无名无分,卑微到尘埃的人,根本不配伺候您。”
婉棠突然抬头。
就这个动作,让楚云峥看清她眼底破碎的光。
不是羞耻,而是被撕开旧伤的痛。
“够了吗?“帝王突然开口。
许洛妍愣住。
楚云峥轻轻抚过婉棠颤抖的脊背,“朕只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光彩夺目。”
他抬眸时,眼底淬着毒,“看来将军府,很会养人。”
最后几个字如冰刀剜心。
许洛妍怔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烙铁灼过。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裂伤口,可此刻的惊怒早已盖过了皮肉之苦。
“皇上!”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您忘了顺嫔吗?”
许洛妍尖叫着指向婉棠,“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贱婢,您碰着不觉得恶心吗?”
“她这样低贱的女人,人人可欺,您知道她多肮脏吗?”
话音戛然而止。
许洛妍猛地打了个寒颤,楚云峥扫来的眼神让她如坠冰窟。
那目光里淬着的寒意,比抵在咽喉的刀锋更令人胆寒。
帝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转身将婉棠打横抱起。
“去暖阁。“楚云峥对怀中的婉棠低语,声音是许洛妍从未听过的温和,“朕让太医来瞧你。“
【十年的感情果然是坚不可摧的,即使瞧见许洛妍这般不堪,也不舍得罚她。】
【还没有罚吗?依着皇上对许洛妍的宠爱,能让人掌掴她的脸,已经相当于杀头了。】
【也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宫女容易,如何比得上十年盛宠。】
【算了,能够这般略施惩戒,婉棠已经能成为宫中传奇。不管怎么说,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事,许洛妍暂时不会去找麻烦。】
仅此而已吗?
婉棠心中冷笑。
但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要的,是皇上和她彻底离心,要的是位分!
婉棠苍白的指尖揪着龙袍前襟,在帝王转身时,朝许洛妍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让许洛妍如遭雷击。
此刻许洛妍才明白,婉棠分明就是故意的。
“皇上!她不能去!
许洛妍踉跄着扑到殿中央,“臣妾虽只是贵妃,却执掌凤印,有规劝君上之责!“
殿内宫人齐刷刷跪倒,连呼吸声都凝滞了。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许洛妍的嗓音尖利得破音,“云泥之别!”
她死死盯着帝王怀中的婉棠,“这种贱命根本不配躺在暖阁之中,当然,您是皇上,如果您非要留下她,臣妾自然也是阻拦不了。”
“所以臣妾,只能......”
“如何?”
楚云峥的声音很轻,却让许洛妍猛地一颤。
“臣妾有权管教这些贱婢。”许洛妍紧握双拳,眼中尽是狠毒:“按宫规,杖毙!”
“好一个'主子奴才'。”
楚云峥突然轻笑,震得许洛妍后退半步。
他将婉棠往怀中拢了拢,玄色广袖笼罩着她,“那朕今日偏要抬举她。”
三个字惊雷般炸响。
李德福突然惊醒,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皇上三思啊!这不合祖宗规矩。”
“传旨。”楚云峥一脚踹开老太监,字字如铁,“宫女婉棠,温婉淑德,晋封贵人,赐号'婉',即日迁居翠微宫。”
许洛妍如遭雷。
“恭喜皇上喜得佳人!”
“贺喜婉贵人!”
满殿贺声如潮水般涌来,李德福却像见了鬼似的瞪大双眼。
他颤巍巍地望向婉棠,仿佛在看一个死而复生的妖孽。
“贵人可是头一份恩典!”小太监们七嘴八舌地奉承,“从宫女直升贵人,咱们开国以来......”
“闭嘴!”
许洛妍一声厉喝,她死死盯着婉棠,她竟成贵人了!
婉棠垂眸浅笑,指尖轻轻抚过禁步上的流苏。
一个贵人?
不过是帝王一时兴起的玩意儿。
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贵人,而许洛妍手里的凤印,才是女人们的终极目标。
“谢皇上恩典。”婉棠盈盈下拜,却在抬首时故意让楚云峥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尾,“奴婢必不会辜负皇恩。”
“还自称奴婢?”楚云峥亲手扶起她。
这一幕刺得许洛妍喉间腥甜,精心描绘的丹蔻深深掐进肉里。
婉棠忽然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向许洛妍。
即使众人在场,婉棠也不避讳,朱唇轻启:“贵妃娘娘莫要怪罪,那一夜只是意外,我本在荷花池跳舞的”
婉棠故意强调:“是皇上瞧着我的舞姿,认错了人。”
旁人听不明白意思,许洛妍还能不明白?
许洛妍和皇上的第一次,就是错误的舞蹈,代替的夜晚。
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
婉棠知道的太多了!
“你!”许洛妍猛地扬手。
“贵妃。”楚云峥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那只手僵在半空。
婉棠趁机后退半步,绢帕轻拭方才碰过许洛妍的指尖。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许洛妍心有不甘,硬着头皮喊:“皇上,难道,您非要棒打鸳鸯吗?”
婉棠惊觉,当即跪在地上。
无论错对,她是当事人,就不配站着。
只要让许洛妍一再触碰皇上底线,就够了。
楚云峥声音平缓成线:“这么说来,倒是朕与你抢女人了?”
他说着,目光转移,落在李德福身上。
李德福冷汗涔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匍匐在地,脑袋磕得咚咚作响。
声音透着哭腔:“皇上冤枉啊,奴才就是一个太监,男欢女爱的事情,完全不敢想。”
“提到夫妻,这不是折煞奴才?”
“奴才也是华清池后,才认识婉贵人的......”
李德福额头都磕破,血冒了出来,也不敢停。
皇上冷漠看待。
“咚咚咚......”
磕头声渐渐微弱。
李德福身体晃动了一下,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即使如此,口中还在念叨:“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楚云峥再次看向许洛妍,那冰冷眼神哪儿还有平日半点温柔,看得许洛妍汗毛倒立。
“贵妃近日来言语无状,朕竟有些恍惚。”
“不知道贵妃是否还是当日的研儿?”
楚云峥语调平平,可那脸上,分明写着失望和质疑。
一股寒意直从许洛妍的脚底板窜到脑门,她浑身都软了,麻溜地跪在地上。
终于意识到,自己触到了帝王的逆鳞。
“皇上......”她嗓音发颤,方才的盛气凌人荡然无存,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臣妾一时糊涂,求皇上恕罪。”
皇帝眸色幽冷。
“滚。”
一个字,如冰刃剜心。
许洛妍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言,踉跄起身退出殿外。
金线绣凤的裙摆扫过门槛时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却无人敢扶。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此刻狼狈如丧家之犬。
殿门刚阖上,婉棠便重重跪下,泪珠成串砸在青砖上:“皇上,圣旨不可逆转。”
“臣妾愿求一条白绫,绝不让您为难。”
她仰起脸,脖颈纤细苍白,似一折就断的花枝:“既然做不了皇上的女人,那便做皇上的鬼。”
楚云峥眸光一暗,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胡闹。”
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却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
“朕的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
“给朕记住,朕可以宠一个人,自然也能让她知道,这天下,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