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素描,画的是我蜷缩在画室角落的样子,笔触潦草却带着熟悉的温柔。
那是谢淮序高三时画的。
那时他总说,我的眼睛像调好的钛白,能让所有灰暗的色彩都亮起来。
我弯腰捡起画纸,发现背面有行小字:“帆帆的睫毛太长,画的时候总像沾着星光。”
心脏突然抽痛,像被劣质松节油呛到般喘不上气。
护工递给我张纸巾:“白小姐,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把画纸折成方块塞进白大褂口袋。
2
刚躺到新病床,手机震了震。
是谢淮序发来的照片。
林薇薇穿着我的亚麻画衣,站在画架前比耶,背景是我晾在画室的《向日葵》。
配文:“新模特很有天赋。”
我盯着那抹刺眼的鹅黄色,突然想起这件画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他亲手缝制的。
那时他笨拙地拿着针线,被针扎得指尖冒血珠,还嘴硬说只是练习静物写生。
画衣领口绣着朵小雏菊,是我最喜欢的花。
照片里的林薇薇把领口扯得很低,雏菊图案歪歪扭扭地贴在锁骨上。
锁屏前,我点开谢泽渊的对话框。
他的头像是幅笔触极简的线描,画的是支削尖的铅笔。
听说他在佛罗伦萨美院任教时,总用这种铅笔勾勒教堂穹顶的光影。
我犹豫片刻,输入:“您下周有空吗?想请您看我的新画。”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走廊传来熟悉的笑声。
林薇薇搀扶着谢淮序走过,两人手里都拿着冰淇淋。
“学长,白筱帆姐会不会生气啊?”
“她就那样,过会儿就好了。”
冰淇淋融化的水滴在谢淮序的白衬衫上,像幅拙劣的抽象画。
谢淮序推门进来时,我正在整理画稿。
他手里拎着个纸袋,把东西一股脑倒在床头柜上。
tubesof进口颜料滚出来,其中支群青正是我念叨了半年的牌子。
“薇薇说这个好用,给你买了点。”他语气缓和了些,“别气了。”
我看着那支群青,想起去年生日我跟他要了三次,他都说太贵没必要。
上个月林薇薇说想要套莫奈复刻版画,他第二天就托人从法国带回来。
“放那边吧。”我指着墙角的垃圾桶。
谢淮序的脸色瞬间涨红:“白筱帆,你非要这么不可理喻?”
“谢谢。”我把颜料推回去,“但我对这个牌子过敏。”
谢淮序的表情僵住:“你什么时候过敏的?”
“上周试画的时候。”我抽出张速写,“你带林薇薇去买画材那天。”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薇薇”两个字,来电显示的照片是两人在画室的合影。
林薇薇站在他身后比剪刀手,手里举着的正是我那支刻着母亲名字的画笔。
专属铃声响起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起。
“喂,薇薇?”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的声音瞬间软下来:“别急,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拿起外套:“薇薇把松节油打翻了,我得去处理下。”
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大学时我打翻调色盘,他蹲在画室擦了三个小时地板。
那天他说:“帆帆,颜料混在一起会脏,就像我们的感情,要永远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