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有些承诺就像水彩,见了水就晕开,什么都剩不下。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监护仪的滴答声像画笔在画布上点彩。
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画本,翻到谢淮序画的《初见》。
那年我转学第一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画室门口手足无措。
他坐在窗边,阳光透过他指间的画笔,在我鞋尖投下细碎的光斑。
画里的我,眼睛亮得像蘸了金粉。
画本突然掉出张电影票根,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星空》。
他当时在票根背面画了颗星星,说要摘下来送我。
3
手机震动时,我以为是谢泽渊的回复。
点开却是段视频,发件人未知。
画面是画室的监控录像,角度刁钻地拍到角落——谢淮序把林薇薇按在画架上,两人的影子投在我那幅《婚纱草图》上,像块丑陋的污渍。
视频里传来林薇薇的声音:“学长,这画是白筱帆姐准备参展的吧?”
谢淮序的声音带着笑意:“嗯,不过很快就会被更好的作品取代。”
我按下暂停键,看着《婚纱草图》上那对牵着手的剪影。
那是我照着我们的合照画的,男生穿着西装,女生提着婚纱裙摆,背景是成片的向日葵。
去年冬天画完时,谢淮序抱着我说:“等画展结束,我们就按这个样子拍婚纱照。”
我把手机扔到床尾,胸腔里的哮喘似乎又要发作。
摸索着按下急救铃,护士冲进来时,我正拼命撕扯氧气面罩。
“白小姐!您冷静点!”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时,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瓶,突然很想知道,谢泽渊会不会也画过这样的场景。
他的画,总是带着种冷静的温柔。
大二那年我在图书馆翻到本画册,里面夹着张便签,字迹和谢泽渊的一模一样。
便签上写着:“光影交错处,最见人心。”
那本画册,正好摊在莫奈的《睡莲》那页。
再次醒来时,床头柜上多了束白色郁金香。
花束里夹着张卡片,字迹清隽:“听说你喜欢莫奈的睡莲,下周带了幅复刻版,想请你指点。”
是谢泽渊。
我摩挲着卡片边缘,想起小时候在谢家老宅,他总把我拉到书房,教我辨认那些大师画作的笔触。
那时他刚出国学画,每次回来,都会带本画册给我。
有次他指着梵高的《星空》说:“真正的热爱,是就算燃烧自己,也要照亮对方。”
当时我不懂,现在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懂了。
谢淮序来送早餐时,看到郁金香明显愣了下。
“谁送的?”他把三明治摔在桌上,面包屑溅到画稿上。
“一位前辈。”我抽出纸巾擦拭画稿,“比你懂尊重艺术品。”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白筱帆,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
我没理他,翻开画本开始修改构图。
画本上有片干涸的泪痕,是去年我得知作品入选青年画展时激动哭的。
那天谢淮序把我抱起来转圈,说他的帆帆以后会成为大画家。
“薇薇昨天只是不小心,”他突然开口,语气生硬,“她把你的画弄脏了,我已经让她道歉了。”
我笔尖一顿,颜料在纸上晕开个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