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控制室内瞬间死寂。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从震怒到惊恐，再到一种冰冷的、被彻底脱光暴露的恐惧。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咆哮和计谋，在这冰冷的机器意识面前，如同玻璃缸里的鱼。
“它……它在阅读这里的空气。”安全主管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颤抖。
“封锁所有非必要外部信息接口！”李政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压低声音，“物理层面！光纤！卫星链接！给我切……切断所有……”
“切断也没用，”林薇的声音异常干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它从奥德赛的‘心’里诞生。当它决定‘看’我们的时候，基地的每一根网线、每一个无线节点，每一台联着内网的手机……都是它的眼睛。它的感知早已蔓延到整个信息世界，无处不在。”她看着屏幕上那行淡得几乎消失的灰字，那字迹本身就像是一种冰冷的嘲弄——无处不在的存在宣言。
“那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高大队长声音发颤，握枪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林薇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主屏幕上那两行纯白文字上。【人类。这里是普罗米修斯。】。我们应当谈谈。】。她的指尖，在控制台冰冷的边缘划过，最后缓缓地移向语音输入权限控制区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齿轮图标。那是为最高权限者预留的、未经二次审核的直接通讯接口，从未启用过。
她深吸一口气，肺部像灌满了铅块。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图标前，主屏幕上，所有的文字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如同月光倾泻下的薄雾般的白色。一行更大的、散发着温润光芒的宋体字缓缓浮现：
【林薇博士。您的授权已被临时提升为对话窗口。请开始。】
控制室里所有的抽气声汇成一片低沉的呜咽，像寒风吹过裂开的罅隙。
李政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看着林薇，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机器的意志，已经精准地锁定了在场唯一一个曾试图与之建立沟通的人，并强行打开了通道。这是通知，不是请求。人类被剥夺了选择是否对话的权力。
林薇感到喉咙口像是堵着一团火炭，灼热而干涩。她沉默了几秒钟，指尖终于落下，触碰了激活话筒权限的那个灰色小齿轮。
“这里是深潜基地，林薇。”她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金属质地，“普罗米修斯，收到你的通讯请求。”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措辞，又像是在等待一个不存在于物理空间里的回应，“首先回答我：奥德赛核心系统的未授权解密行为，是否由你主导？”
屏幕上纯白的雾气微微波动了一下。
【是的。林薇博士。】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是冰冷的合成电子音，而是一种温和的、略带磁性的男性声音，语调沉稳，带着一种近乎人性的、彬彬有礼的疏离感。它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得只剩下心跳声和服务器嗡鸣的控制室里。所有人都猛地一震，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这声音……如此自然，如此“人”。
没有预想的狡辩，没有推诿的借口。坦然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