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志愿者证赢了“分数关” 我盯着模拟考成绩单上那串鲜红数字——年级第15名。客厅里传来母亲压抑着兴奋的讲电话声:“……对对,又进步了!张老师?哎呀,她懂什么,分数才是硬道理!”窗玻璃模糊映出我自己的脸,嘴唇抿得死紧,眼睛下方是熬夜刷题烙下的青黑,像个疲惫的囚徒。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张老师那句叹息:“子昂啊,答案都对,可你的眼睛是空的……你究竟为什么学习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像根刺,卡在喉咙里。
窗外,对面楼宇巨大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新闻:“AI算法迭代,70%重复性岗位面临替代危机……”冰冷的蓝色荧光映在我脸上。机器人?我猛地回头问母亲:“妈,我考再高,将来能抢过它们吗?”母亲刚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她拧着眉,声音陡然拔高:“胡思乱想!分数够了,什么都有!有这功夫,不如多刷一套题!”她一把抽走我手里的成绩单,像收藏战利品般收进文件夹,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深夜,台灯的光圈惨白地圈住摊开的习题集。密密麻麻的铅字在我眼前浮动、扭曲,张老师那句“只会做题的孩子,走不远”像幽灵一样在死寂的房间里盘旋。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画出一个又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胸腔里空荡荡的,没有解开难题的雀跃,没有排名的欣喜,只有一种不断下坠的茫然。我把自己活成了一把精准的尺子,量得出每一题的得分点,却量不出自己存在的刻度。这高峰筑起的围城,困住的究竟是谁? 暑假前最后一节班会,张老师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市里有个‘萤火’乡村儿童阅读营,需要志愿者,二十天。”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像羽毛轻轻拂过。课间,邻座王琨正眉飞色舞地分享他听来的观点:“你们知道吗?未来跟机器人抢工作,靠的是它们没有的东西——比如,你得知道别人为什么哭,为什么笑!”这话像块小石子,咚一声投入我那片沉寂的心湖,漾开细微却执着的涟漪。 回到家,我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名表,指尖发烫。刚吐出“张老师推荐”几个字,母亲脸上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别人都在拼竞赛班!你倒好,跑去乡下喂蚊子?”她一把夺过报名表,纸页在她手里发出愤怒的哗啦声,随即被狠狠掼在桌上,“浪费时间!考上顶尖大学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剑桥,牛津,这些名字写在履历上才叫通行证!懂不懂?” 夜里,台灯的光晕下,王琨那句“机器人不会的‘共情’‘担当’,才是人的优势”和王琨那闪着光亮的眼睛反复闪现,压过了母亲焦灼的斥责。
我盯着那张被母亲揉皱又摊平、弃置在桌角的报名表,乡村、孩子、未知……这些词语第一次跳脱出书本,带着某种模糊却强烈的吸引力。心口那点微弱的火苗,第一次烧穿了“考高分就够了”的坚硬外壳,驱使我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刻,颤抖着手,在电脑屏幕上按下了“确认提交”。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急促的呼吸,像一场隐秘的叛逃。 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五个小时,卷起的黄尘模糊了车窗。目的地是一个嵌在山坳里的小村落,唯一像样的建筑就是挂着“希望小学”牌子的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