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神贯注。镊子夹起一小块调配好的肤蜡,用加热的金属刮刀小心地塑形,填补在颧骨处一个深陷的凹坑里。动作精细得如同微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无菌帽的边缘,带来一丝痒意,但我不能去擦。视线聚焦在手下那片需要修复的区域,不敢有丝毫分神。
就在我用细小的排刷,蘸取接近肤色的油彩,准备为刚刚塑形好的肤蜡区域上色定妆时——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动静。
握着排刷的手指猛地一僵!
7号遗体那只放在身侧、原本自然微蜷的右手…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弹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也许只有几毫米。在无影灯强光下,那苍白皮肤上细微的移动,像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瞬间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炸开惊涛骇浪!
守则第五条!肢体非外力作用移动!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着排刷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
不能停!不能中断!不能移开视线!
守则第五条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脑海里:“…必须保持镇静,继续完成当前操作步骤…不得中断,不得尖叫,不得移开视线!”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迫那颤抖的手指重新稳定下来!视线如同被焊死,牢牢锁定在那片需要上色的肤蜡区域上!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排刷的尖端,带着油彩,稳稳地落在肤蜡表面。一下,两下…动作依旧平稳、均匀。每一个细微的笔触,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然而,就在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于笔尖的瞬间——
正前方,那面用于观察妆容整体效果的大号化妆镜里…
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穿着白色的隔离服,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因高度紧张而睁大的眼睛。我的身后…是冰冷的操作台,是7号遗体的下半身,盖着白色的单子…
就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墙角阴影里!
镜中清晰地映出——那里,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泥泞的深蓝色工装的身影!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容。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佝偻着,像是被强行折断。最恐怖的是它的姿势——它正朝着我操作台的方向,无声地、缓缓地…伸出了一只同样沾满污泥、指甲崩裂的手!
那只手,在镜中的影像里,正一点点地…朝着我毫无防备的后肩…探了过来!
“!!!”
守则第六条!镜中非当前操作遗体的影像!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尖叫卡在喉咙里,几乎要冲破牙关!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转身!逃跑!
不能动!不能睁眼!不能中断!
镜中影像的恐惧和守则第五条“必须完成当前步骤”的指令在脑海里疯狂撕扯!排刷的尖端还点在肤蜡上,这一笔的油彩刚刚涂了一半!
就在这思维几乎要崩溃的千分之一秒!
镜子里,那只沾满污泥的、扭曲的手,指尖已经快要触碰到我隔离服的后肩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