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棵虬结苍劲、不知经历了多少宇宙纪元的古松傲然挺立。它的形态玄妙莫测,时而幻化成一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老丈,时而又如一位白发苍苍、拄杖而立的慈祥老妪。条条蕴含着乙木生机的青龙、白蛟虚影在其枝干间缠绕、游弋,鳞爪时隐时现。更奇异的,是树上结出的松子。它们并非凡物,时而如一颗颗微缩的星辰,散发出柔和而恒定的光芒;时而又化作一个个粉雕玉琢的童子,赤着脚丫悬在枝头,随着宇宙风轻轻晃荡,发出叽叽喳喳、快活无比的嘈杂童音,如同无数清脆的风铃同时摇响。这喧闹声浪直冲树冠,吵得那虬松的枝条不断抖动,仿佛在无奈地挠头。显化出的老丈或老妪,脸上满是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对这群吵闹的“松子童子”,当真是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

虬松下,一位身着洗得泛白、缀满星辰光点道袍的老者,正背靠着树干,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他白发披散如银瀑,长须垂胸,正是人族大能之一——姜尚。道袍上的星光随着他均匀的呼吸,明明灭灭,偶尔也因鼾声而略显紊乱,如同呼吸着整个宇宙。

一群半大的小子,大约七八个人族的“幼苗”,正围在姜尚身边。他们精力旺盛得无处发泄,瞅准老祖打瞌睡的间隙,便伸出小手,偷偷去扯他那雪白飘逸的长胡子。一边扯,一边还不忘朝着虬松枝头那些晃荡的“松子童子”挤眉弄眼,传递着只有孩童才懂的捣蛋信号。

“老祖,老祖!”一个虎头虎脑、名叫商成的小家伙,胆子最大,凑到姜尚耳边,故意提高了嗓门喊道,“这个故事您都讲过八百遍啦!夜魔族跨河、宇宙洪水……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喽!”

姜尚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惊得一个激灵,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透出一丝被扰了清梦的愠怒和孩童般的狡黠。他咂咂嘴,像是回味着被打断的酣梦,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却又故意拔高:“讲过?嗯……讲过吗?那定是你们这些小猢狲记错了!”他抬起枯瘦的手,作势要敲商成的脑门,却在半途停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带着几分炫耀和不容置疑,“既然你们嫌老调重弹,也罢!今日就让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开开眼,亲眼瞧瞧老祖我当年是如何力挽狂澜、横扫寰宇的英雄事迹!”

话音未落,姜尚那宽大的袖袍猛地向空中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玄奥到极致的空间涟漪无声荡开。霎时间,一幅巨大无比、流淌着时光长河气息的立体画卷凭空展开,横亘在山巅之上。画卷中光影流转,星辰明灭,赫然是那场席卷宇宙的洪水与迁徙的壮阔景象!

那群还在嬉闹、扯胡子、朝松子童子做鬼脸的小家伙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吸力传来,惊呼声还未出口,身形便已如被狂风卷起的芥子,身不由己地被吸入了那幅巨大的时空画卷之中!画卷随即如水波般荡漾了几下,光华一闪,便如烟云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东乌山巅,顿时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宇宙风吹过虬松枝叶的沙沙声,以及那些松子童子们幸灾乐祸的咯咯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