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这栋老洋房的第一晚,就听见隔壁传来规律的敲墙声。
物业说隔壁空置多年,最后一位租客是位录音师,离奇死在家中。
当那敲击声开始模仿我的生活节奏,甚至复述我的自言自语时,我意识到事情不对。
我翻遍了声学文献,在暴雨夜把话筒对准墙壁:“你到底是什么?”
墙壁突然渗出油质反光,一个人形轮廓慢慢凸出墙面:“我是回声,需要你的声音才能活下去。”
我搬进了新公寓,睡前对着空气说晚安。
黑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回应:“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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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没完没了。
水滴顺着老式洋房高耸的屋檐滚落,砸在楼下遮阳棚的铁皮顶上,发出空洞又执拗的“咚…咚…咚…”,像是某种永不疲倦的节拍器。窗框是那种旧式的、漆皮剥落得厉害的木头,被湿气浸润得膨胀变形,每一次开关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混合着灰尘、年代久远的木头,还有墙纸背后隐约透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这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挥之不去。
我坐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白光,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被冻僵了。指尖冰凉。那该死的第二章开头,已经改了十七八遍,纸篓里塞满了揉成团的废稿,可敲出来的字句还是干瘪得如同嚼蜡。灵感这东西,似乎也被这连绵的阴雨泡发了霉,沉甸甸地坠在心底,提不起来。桌上那盏老旧的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一小圈区域,更衬得房间四角的阴影格外浓重、深不见底,仿佛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寂静,除了窗外单调的雨声,就是我自己压抑的呼吸。太静了,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突然——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感,穿透了雨幕的沙沙声,直接钻进我的耳膜。三下,间隔均匀,像是用指关节在轻轻叩击着什么坚硬的表面。来源,非常明确,就在我的左面墙壁——那堵分隔我和隔壁单元的墙壁。
我的动作瞬间凝固。悬在键盘上的手指僵在那里,脊椎似乎窜过一道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电流。谁?隔壁的邻居?这老房子隔音这么差吗?都这么晚了……
老房子,隔音差,邻居……这些念头在脑子里飞快地打了个转。也许只是偶然?隔壁住户不小心碰到了墙壁?我侧耳倾听,试图捕捉更多的声响,也许是走动,也许是咳嗽,任何能证明隔壁有人的动静。
没有。什么都没有。
雨声依旧,淅淅沥沥。仿佛刚才那三声叩击,只是我的幻觉,或者窗外的雨滴在某个特定角度下制造出的巧合声响。我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心头那一丝莫名的凉意,大概是太累,神经过敏了。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屏幕上那片刺眼的白光,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删掉,再敲,再删。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就在我几乎要说服自己那只是幻听时——
笃,笃,笃。
又是三下!位置丝毫未变,力度、节奏,甚至那叩击物表面的质感(听起来像是某种硬物,而非柔软的指腹),都精准地复刻了上一次!分毫不差!
这一次,我听得真真切切,绝不是雨声的变奏。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死死盯着那面墙壁,昏黄的灯光下,贴着暗色复古花纹墙纸的墙面纹丝不动,沉默得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墙纸有些地方已经微微翘起边角,露出底下更陈旧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