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有个可以偶遇的机会,我拖着未愈的病体,在小翠的搀扶下散步至浆房附近透气,一阵风恰好又将我身上的薄披风吹落。
杨妈离得近,便下意识的将其捡起,恭敬的递还到了我的手中。接过的时候,我的目光恰到好处的落到了杨妈红肿溃烂的手上,眉头微蹙,带着关切的问道。
“妈妈的手……可是被这碱水泡伤了?”
杨妈受宠若惊,窘迫的回答道。
“这都是老毛病了……劳烦小姐挂心。”
我将声音尽量说的轻柔,仿佛真的只是闲聊一般。
“我前几日翻阅一本杂书时,见上面写着,蒲公英、马齿苋捣碎外敷,最能缓解此症状。府后小院子的墙角,似乎就生着着些……”
顿了顿,我看着杨妈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讶异,我继续说道。
“我这几日心慌气短,夜里总是睡不踏实,不知妈妈可听说过什么安神宁心的方子?寻常草药便可,太贵重的,我也用不起。”
说完,我带着一丝的自嘲和无奈。
杨妈的身体明显的紧绷了一下,她飞快地抬眼看着我的脸,又迅速低下头,浑浊的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被重视的触动,被需要的犹豫,还有深藏在对张嬷嬷的恐惧。她沉默了几息,哑着嗓子,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在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
“野酸枣仁……捣碎,睡前温水送服一点点,可以安神。后院……那棵老槐树旁边可以找到。还有……合欢花苞,阴干了泡水喝,也可以,都是一些不值钱的野物。”
她不敢再说更多,匆匆行了个礼,抱着木盆便脚步匆匆的走开了。
我也没有追问,对着小翠低语道。
“记下,留意一下杨妈的饭食,是不是总是不够,或者都是冷的。”
几天后,小翠找了个无人的时机,将一个用干净粗布裹着的小包塞到杨妈浆洗的木桶里。
布包上没有任何的标记,里面是几个还温热的,裹着豆沙馅的白馒头,还有一小包的盐。
在这个时代,盐可是能用来当钱的硬通货。
当夜,我房间那简陋的窗台上,多了一包晒干的野酸枣仁和几朵半开的金合欢花苞。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交换,和心照不宣的靠近。杨妈这条线,算是联系上了。
4
另一个目标,是负责跑腿传话的小厮阿木,这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瘦的像根竹竿,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常被其他小厮取笑排挤。他虽然口齿不清,眼睛却透着一股子的机灵劲,尤其是他的记性极好。
我走在前面,不小心将几枚铜钱掉落在阿木必经之路的长廊上。他看到后捡起就追了上来,结结巴巴的要将其归还。
“赏你的,听说你常去东市书铺帮大少爷取书。”
看着他洗的发白,打着补丁的袖口,我温和的摇了摇头,又多塞了一袋铜钱放到他的手上。
“下次再去,替我捎带一刀最便宜的纸,两支毛笔,再挑两本便宜的话本。”
“病中有些烦闷,用来解解乏。”
阿木手中拿着沉甸甸的钱袋,眼睛都亮了起来。跑腿买东西是常事,夹带的里面有些油水,都是主家默许的。
但是我这位平时沉默少言不得宠的陈家小姐,出手竟然这么阔绰是他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