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由纯粹怨念构成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空洞位置,死死地“盯”着我!一股滔天的恨意、不甘、以及被禁锢三十年的无边痛苦,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意识!空气仿佛被这怨念冻结,连狂暴的雨声都似乎被隔绝在外。

“祖…祖父?!”我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那黑色的怨气人形没有回应。它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一只同样由怨气凝聚而成的手臂!那手臂虚幻而颤抖,并非指向我,而是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量、指向某种执念的决绝,直直地指向——那张被骸骨焦黑指骨死死攥在胸前的、写着“赵半山”三个猩红大字的朱砂赌牌!

紧接着,那怨气轮廓猛地剧烈一颤!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来自幽冥规则的巨大束缚与撕扯,它朝着那赌牌的方向,似乎想要发出无声的呐喊,整个形体都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最终,它只来得及发出一道只有灵魂深处才能感知到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不甘的尖啸(那尖啸无声,却让我的灵魂为之战栗),便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崩散瓦解!无数粘稠的黑色怨气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墨汁,丝丝缕缕,带着最后的不甘,沉入棺材底部的湿冷淤泥和朽烂的木板之中,消失不见。

坟坑周围,只剩下暴雨砸落泥水的浑浊声响,以及我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带着血腥味的喘息。但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怨毒气息,却如同烙印般久久不散,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祖父的怨魂!整整三十年!他被禁锢在这简陋、冰冷、黑暗的薄棺之中!那焦黑的骸骨,那紧攥不放的赌牌,那凝聚又崩散的滔天怨气……它们不再是模糊的传说,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控诉!控诉着赵半山犯下的不仅仅是谋杀,更是一场邪术的献祭!祖父输掉的,远不止是罗家的家产和“活阎王”的赫赫威名,更是他的性命、他的尊严,乃至他的灵魂!而那张画着狰狞恶鬼的朱砂牌,就是这场罪恶最关键的证据,也是将祖父灵魂钉死在棺木中不得超生的诅咒媒介!

一个冰冷、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在我灵魂深处轰然作响,分不清是那残留雷霆意志的回响,还是我自己被仇恨彻底点燃的决绝宣言: 血债,必须血偿! 以罗家雷法之名,行幽冥阴司之实! 赵半山,无论你是人是鬼,是生是灭,我都要将你揪出来,让你在雷霆之下,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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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如同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行尸走肉,游荡在现实的边缘。

身体上的伤势,在继祖父每日准时送来的、苦涩得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呕出来的药汁,以及体内那股奇异电流(如今我明白,那是雷霆之力留下的烙印)的默默滋养下,竟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恢复着。断裂的筋骨在持续的麻痒中重新接续,被雷火灼伤的内腑也渐渐平息了那股焚烧般的剧痛。然而,灵魂深处那道被祖父怨魂生生撕开的裂痕,却在复仇之火的日夜灼烧下,不仅无法愈合,反而不断蔓延、加深,散发出焦糊与血腥混合的绝望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