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面对白翁和其他村民不断的殷勤布菜,陆知远感到极大的压力。他心念急转,装作口渴,拿起酒盏小啜一口。果然!那看似清澈的酒水入口寡淡至极,非但没有一丝酒香甘醇,反而弥漫着一股陈年朽木泡水的土腥霉味,凉气瞬间顺着喉管滑下。他不动声色地用筷子尖沾了沾一小块离自己最近的、色泽诱人的烧肉,飞快地放到舌尖。同样!没有任何油脂香味,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粉末感,像是咀嚼干瘪的枯草,非但没有饱腹感,反而勾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感。这分明是“障眼法”和“幻象”才能解释!他不动声色地将沾过食物的筷子在隐蔽处蹭了蹭。
第三点:席间,他借口更衣),得到白翁指路。他看似随意地在村子边缘走动,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很快,他找到了村中唯一的一口水井。井台由青石砌成,苔痕遍布,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比烂掉的木头更刺鼻,更深入骨髓。他强忍着不适靠近一步,朝井口望去。井口幽深,借着微光,井水平静,却黑得像浓墨,泛着油腻的光泽。仿佛里面沉着的不是水,而是浓稠的死气。陆知远打了个寒颤,迅速退开。水为生机之源,死水则聚阴!这口井,是这片死地的魂枢。
第四点:在返回广场的半途,经过一个黑漆漆的小弄堂口,陆知远脚步微顿。他没有回头,但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风声——不是雨声,也不是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微凉、颤抖的东西似乎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快速缩回了黑暗中。他低头,借着远处席间的微弱灯火,分明看到自己手背上多了一个湿漉漉的印记——那是一个用井水写下的、正在迅速蒸发消失的“走”字!心脏骤然狂跳!是那个叫白烛的少女?!强烈的恐惧和怜悯瞬间攫住了他。这无声的警告,饱含着何等的凶险与绝望!
(五) 步步惊心,亡者的宴会
陆知远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若无其事地回到席间,面上维持着一丝略显僵硬的平静,内心却已翻江倒海。道典中关于“地缚灵”、“伥鬼”、“精怪傀儡”的记载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拼凑。无实影,无真味,腐水为源……这里的“村民”,恐怕根本就不是活人!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暴雨冰冷百倍。他坐在一群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亡者”之中,每一刻都是煎熬。村民们的动作越来越显出端倪:他们的笑声像是模仿木偶的嘎吱声,动作在热情的表象下透着刻板的迟钝。一个给邻桌端菜的少年,衣袖摆动时,手腕处露出一截青灰色的皮肤,那颜色绝非活人所有!还有席间弥漫的那股越来越浓郁的、混杂在食物香气下的腐烂气味……
就在他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地观察四周时,一个清晰、冰冷、带着几分哀怨的童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背后响起,距离之近,仿佛就贴着他的后颈在呼吸:
“小道长……你碗里的肉……为什么不吃呀?” 那声音并非来自任何一个席间可见的孩童!冰冷的吐息似乎拂过他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陆知远浑身汗毛倒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他差点本能地回头!脑海中警钟炸响!白翁的警告——“听到名字绝不回头”!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回头的冲动。他绷紧全身每一块肌肉,眼珠都未敢转动分毫,只死死盯着面前酒盏里晃动的烛光倒影,在模糊倒影里,他似乎瞥见自己肩头上方,悬着一张灰白模糊、五官淌血的孩童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