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离她如此之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眉宇间一道细微的、仿佛凝固的刻痕。
就在这时，那双紧闭的眼眸，倏然睁开了。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纯粹的深蓝色光芒。那光芒冰冷、沉静，仿佛蕴藏着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孤寂与审视。它们直直地“看”向陈清荷，穿透她的皮肤，直抵灵魂深处。
深蓝的幽光无声地凝视着她，没有言语，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和沉淀了无尽时光的孤寂。陈清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尖叫：鬼！
她猛地后退一步，脚下却被散落在地上的书册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后跌坐下去。手肘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丝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是谁？” 她强撑着开口，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悬浮在空中的幽蓝面孔没有回答。那张虚幻的脸上，深蓝色的“眼眸”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掠过她沾满灰尘的手肘，又扫过她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最后，落在了她刚才被那黑石划破的、指尖还残留一丝殷红的食指上。
那纯粹的蓝光，似乎在那抹鲜红上停留了一瞬。
紧接着，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收缩。那张悬浮的脸庞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般晃动起来。光芒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凝聚、重组。
几秒钟后，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在陈清荷面前缓缓凝聚成形。不再是悬浮的头颅，而是一个颀长的男子身影。他穿着样式极其古旧、早已褪成灰蓝色的长衫，样式像是百年前的旧物。身形挺拔，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边缘微微模糊，散发着之前那种幽冷的蓝光。他的面容，正是刚才那张脸，此刻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眉宇间那道细微的刻痕依旧清晰，深蓝的眼眸平静无波。
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那双手也如同冰雕玉琢，半透明，散发着微光。他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非人的优雅，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向陈清荷的脸颊，似乎想要触碰。
陈清荷吓得猛地一缩脖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期的冰冷触感并没有传来。她颤抖着睁开眼，看到那只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手，在距离她脸颊仅仅一寸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那只手，如同穿过空气一般，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皮肤，她的血肉，甚至穿透了她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指尖的蓝光在她脸颊内部幽幽亮起，像一盏隔着毛玻璃点燃的灯，虚幻而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触感，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那穿透的位置，瞬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他……碰不到她。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古井深处投入了一粒微尘。不是失望，更像是一种早已习以为常的、沉寂的确认。他缓缓收回了手，指尖的蓝光在她体内熄灭。
“……岩帆。”一个声音在陈清荷的脑海中直接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传来，而是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回荡，低沉、平缓，带着一种奇特的砂砾质感，像是被岁月长久磨蚀过的岩石，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时光的冰冷与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