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暑假,我心中对会计的执念像野草一样疯长。是证明自己?是想抓住另一个可能的未来?还是想用忙碌冲淡对唐叶朝的思念?或许兼而有之。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借来厚厚的会计从业资格考试教材,没日没夜地啃。做题、背概念,常常熬到深夜。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竟然真的“糊里糊涂”地通过了考试,拿到了那个小小的、却沉甸甸的蓝色封皮证书!它是迷茫中的第一个小小的锚点。
大三伊始,一个重要的机会摆在面前:同专业的专升本考试。考上后,毕业证和那些高考直接上本科的学生一样。这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翻身机会。然而,我的心思早已飞了。
手里握着会计证,仿佛有了小小的底气。更重要的是,我想赶紧回到海崝市,结束这磨人的异地恋,和唐叶朝朝夕相处。加上几年大学生活下来,确实有些倦怠,觉得“上学上够了”。对升本的复习,我心不在焉,抱着“试试看,万一呢”的侥幸心态,几乎没怎么用心准备。结果毫无悬念——落榜。
现实的冷水兜头浇下。失落感强烈,但很快被即将“脱离苦海”(我当时觉得是)、奔向爱情和自由的心情冲淡。年后,实习开始了。
我自己在海崝市找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雪糕代理商仓库实习。工作的内容单调枯燥至极:清点冰棍数量、记录出入库信息、在巨大的冷库里穿梭,冻得瑟瑟发抖。春节刚过,寒气未消,仓库里更是冷得刺骨。管住,但不管吃,微薄的实习补贴只够勉强糊口。工作环境嘈杂,同事大多是学历不高的青年男女,氛围压抑。这与我想象中的“工作”相去甚远,更别提什么“办公室里的体面”。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不开心写在脸上。熬到五月初,实习期结束,毕业在即,我几乎是逃离般地收拾行李离开了那里,没有半分留恋。
2011年盛夏,聊城大学的毕业典礼草草结束。我拖着行李,带着一张园艺技术的大专文凭和一纸会计从业资格证,回到了家乡海崝市。我雄心勃勃,或者说,是对未来带着盲目的乐观。
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海崝市人力资源市场人头攒动,闷热的大厅里弥漫着汗味和焦虑。我一遍遍递上简历——“园艺技术”、“应届”、“无相关工作经验”——这些字眼像无形的枷锁,让我的简历石沉大海。稍微像样一点的公司前台、文员岗位,都要求“本科”或“一年以上经验”。会计岗?连面试的机会都吝啬给我。对方看一眼专业栏的“园艺”,就客气地摇头:“抱歉,我们需要财务相关专业的。”
没有工作,意味着没有收入,也意味着没有地方落脚。回家?小县城的目光和父母的叹息更让我窒息。我只能每天天不亮就坐大巴从老家赶到市里的人才市场,黄昏时再拖着疲惫的身躯坐末班车回去。早出晚归,日复一日。焦虑啃噬着我的神经,压力让我夜不能寐,对着天花板发呆,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人生是否真的如此艰难。自尊心在一次次无声的拒绝中被碾磨得粉碎。
转机来得卑微。最终,我在方方物流园的一家中小型物流公司找到了一份理货员的工作。工作内容就是在巨大的仓库里,按单子找货、理货、记录、归位。体力活,枯燥,灰尘漫天。唯一的安慰是,公司提供简陋的集体宿舍。更重要的是,物流园离唐叶朝家所在的村镇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