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
听到此名,崇祯一个激灵,霍然转身,望向那人。
秦桧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官袍,长得瘦高,眉眼端正,走起路来不急不躁,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衙门里刚正不阿的忠臣典范。
然而,崇祯心里的小雷达已经“哔哔”作响了。
此人就是秦桧?
南宋历史上那个用“莫须有”三个字干掉了岳飞,被后人指着脊梁骨骂了几百年的千古第一奸臣?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见他身着七品官袍,崇祯眉梢微挑,语气淡漠:“何事?”
秦桧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开口就是一套标准的主旋律发言:“臣愿随陛下死守东京,金贼狡诈,若今妥协,来日更甚,陛下拔剑示威,震慑群臣,实大快人心!臣虽官卑职微,然心志与陛下同,请陛下知臣心志,非为求安,愿为国死战!”
“啥?你主战?”
崇祯当场就愣住了,脑子差点没转过来。
历史上这厮好像是出了名的投降派,力主议和,对金称臣,甚至以“莫须有”三字杀了岳飞,是汉人王朝千古第一大奸!
这么一个骨头软到能打结的货,现在跟自己说他要死战到底?
这他娘的还是秦桧吗?
别是同名同姓的吧?
“臣一向主战!”
秦桧不慌不忙,面色肃然,语带诚恳解释道:“臣是政和五年进士,靖康元年初金虏初犯,朝野震惧,臣首上奏章,力谏不可示弱,臣言:若今退让,则士气尽丧,虏心益横,今之避战,实为自戕。”
“彼时金使入汴,索三镇之地,臣复上疏四策:一曰召百官共议军机,不可独断;二曰修缮城防,以示坚志;三曰金使安置于城外,不许擅入宫市;四曰若真须割地,当限于燕山一带,切不可及中山、太原。”
“然陛下未回,臣被任为职方员外郎,复调隶割地使张邦昌,任干当公事。”
说至此处,秦桧略显激动,声音一紧:“臣自知此职所司,实为求和之具,心不忍屈,三上疏章,请辞此差,然时局逼迫,不得已随使出行。”
“后来,肃王赵枢奉命出使,臣与程瑀为护送之人,行至燕京,金人扣肃王为质,言曰:待割地后方肯放还,臣虽无兵在身,但回朝后未尝懈怠。”
“多亏御史中丞李回、翰林承旨吴开荐引,陛下赐任臣为殿中侍御史,不久又升左司谏,臣言论不改,所秉一心,皆为拒虏救国!”
秦桧顿首,再叩三下,神情坚毅:“臣身无重权,然心向社稷,愿助陛下清奸臣、整军纪、正国论,誓不与卖国者共立于朝堂!”
崇祯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心中暗道:官员的奏章,都是有档案记录的,这事儿做不了假。
这么说来,秦桧讲的都是真的。
没想到,这奸臣年轻时居然是个热血沸腾的主战派?
那为何后来膝盖那么软?
莫非在金营几年屁股被捅歪了?
“今日秦卿所奏何事?”
崇祯居高临下询问道。
秦桧低头肃声道:“宰相唐恪卖国求荣,欺君罔上,臣身为殿中侍御史,愿启奏弹劾唐恪,揭其误国之罪,助陛下清君侧!”
他只是正七品官身,太想进步了!
此话一出,崇祯心中微动,随即大喜。
他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就是一条好用的狗,一条敢咬人、会咬人的疯狗!
满朝文武,不是软骨头就是老油条,虽然自己当殿杀了一个副宰相,暂时威慑众臣,但保不齐这帮人缓过劲来,又要抱团搞事情。
现在,秦桧自己送上门来了,或可一用。
此人虽名声污秽,但论起搞阴谋、耍手段、整人,那绝对是专业选手。
用他来对付那帮投降派,简直是专业对口,再合适不过了。
崇祯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微笑:“秦卿,你既有忠心,又能分辨是非,即日起,朕任命你为御史中丞。”
什么玩意儿?!
御史中丞?!
秦桧当场就懵了,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本来只是个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相当于纪委的一个普通纪检员。
现在,皇帝一句话,他就坐着火箭,直接飙升到了正四品的御史中丞,也就是纪委副书记、御史台的二把手!
这可是能跟宰相、尚书掰手腕的核心职位!
要知道,御史中丞,掌管着整个御史台,是皇帝的头号耳目,专门负责喷人、查人、搞人,权力大得吓人。
秦桧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旋即伏地大拜,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臣……臣……臣一定不辜负陛下重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也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内心鄙夷,表面沉稳点头:“此后群臣之行,尽交御史台奏议,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呐!”
心中却是狂喜,以后罢免谁,就不用自己亲自下场了,直接让御史台走流程。
御史中丞必须是自己人。
对于御史这帮人来说,喷人是工作。
从今天起,大宋御史台,就是朕养的专业喷子团队!
秦桧构陷忠臣有一套,连岳飞都能整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杀了,那么给奸臣定罪,想必手段更是花样百出。
这种脏活累活,就得他这种人来干!
先当狗使唤一阵子,等把敌人都咬死了,以后再寻个机会杀了这狗东西!
论权谋,崇祯的手段处于中上水准。
他的人生开局,拿的是地狱难度的剧本。
想当年,大兄天启皇帝驾崩,十七岁的朱由检,还是个信王,被匆匆忙忙地推上了大明的龙椅。
那时候的大明朝廷姓什么?不姓朱,姓魏!
大太监“九千岁”魏忠贤,才是这个帝国的实际掌控者,从内阁到六部,从中央到地方,全是他的马仔。
而崇祯呢?他就是一个毫无根基的“空降兵”,势单力孤到了什么地步?
他进宫继位,连宫里的饭都不敢吃,得天天让信王府的亲信给自己送饭,生怕哪天就被人下毒,不明不白地死在龙椅上。
就是在这种敌我力量悬殊到令人绝望的情况下,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开始了他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宫斗”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