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频率?赫兹?D大调主和弦?泛音列?非谐波干扰?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闪电,劈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以为会听到一句“你弹得真好”或者“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之类的正常对话。结果……他给她上了一堂高等物理声学课?还是在她最痛苦、最挫败的那个音符上?!
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羞愤、困惑、还有一丝被无情戳破专业短板的难堪,在她胸腔里搅成一团。她扶着窗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甚至能想象到楼下那人镜片后那双眼睛里,此刻一定充满了那种理科生看待“艺术生不严谨”的、高高在上的审视意味。
“你……” 她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带着明显的愠怒。
然而,不等她组织好反击的语言,楼下那人又有了动作。他再次低头,这次动作非常快,似乎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林溪只瞥见一个黑色的、类似钢笔或小型工具的轮廓——然后,在那几张被风吹皱的谱纸上,飞快地、毫不犹豫地画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 林溪惊叫出声,心猛地揪紧。那是她的心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构思和修改!他怎么敢?!
楼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划动了几下,动作利落干脆,然后抬起头。这一次,他没有再看林溪,而是手臂一扬——那几张被涂改过的谱纸,被他以一种近乎精准投射的力道,稳稳地抛了上来!
纸张在晚风中划出几道弧线。林溪下意识地伸出手,慌乱地将它们一一接住。纸页入手,带着室外微凉的潮气。她甚至来不及低头去看上面的“涂鸦”,只听见楼下传来最后一句平静无波的陈述,像给一个实验现象做完总结陈词:
“这样处理,理论上可以消除杂音干扰。另外,”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窗户的密封条老化严重,空气动力学特性很差,容易形成湍流,下次小心点。”
话音落下,那个深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步履稳定,径直穿过那片荒芜的花圃,走向远处物理系实验大楼的方向,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与楼宇的阴影之中,留下一个干脆利落、毫无温度的剪影。
林溪呆呆地站在窗口,手里攥着那几张失而复得却又被“玷污”的谱纸,晚风吹得她手臂冰凉。物理系?湍流?空气动力学?还有那12赫兹的刺耳偏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群愤怒的蜜蜂在横冲直撞。
“神经病!自大狂!物理系了不起啊!” 她终于对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压低声音愤愤地骂了出来,气得胸口起伏。什么浪漫偷听者,什么羞涩暗恋,全是她自己想多了!那家伙根本就是个不近人情、只认数据和理论的科学怪胎!他看她弹琴,大概就像看一只在复杂仪器上跳来跳去的猴子!
带着一肚子无名火,林溪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那扇“密封条老化”的破窗户,震得窗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她气鼓鼓地回到钢琴凳上,将手里那几张谱子重重拍在琴盖上。目光落在纸上,那几道新鲜、锐利、格格不入的黑色笔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