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立刻把它们撕掉,或者揉成一团扔进角落的垃圾桶,眼不见心不烦。但手指触碰到纸张边缘时,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和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好奇,还是让她停住了动作。那个“怪胎”……到底画了什么?
她咬着下唇,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和批判精神,拧亮琴盖上那盏光线昏黄的小台灯,凑近了去看。
第4章
纸张边缘空白处,画着几个极其简单的几何图形。一条水平的基线,上面叠加着几道起伏的波浪线。波浪线的形状很特别,不是她熟悉的五线谱上那些圆润的音符,而是棱角分明,转折突兀,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锯齿。每个锯齿旁边,还潦草地标注着一些数字:+12Hz, -6Hz, +3Hz……旁边还有一个极其简略的波形叠加示意图,用箭头标示着“抵消点”。
冰冷,机械,毫无美感可言。
林溪嗤之以鼻。这算什么?物理作业抄稿吗?音乐要是能用尺子量出来,那还要耳朵和心做什么?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戴眼镜的家伙,一边推着镜框,一边用这种冷冰冰的符号来“分析”她的旋律时,脸上那副“艺术毫无逻辑”的傲慢表情。
“哼!” 她重重哼了一声,想把纸扔开。可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鬼使神差地悬在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第三小节上方。那个该死的、顽固的、让她所有灵感都撞上南墙的转折点。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瞟了一眼旁边那个丑陋的锯齿波形和那个“+12Hz”的标注。
频率偏移……12赫兹?真的……是这里的问题吗?
一个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音在心底深处冒出来。理智告诉她,艺术创作不是解方程,那个物理狂魔的话根本不可信。但另一个声音,那个被卡住、被挫败感折磨了太久的声音,却在嘶嘶作响:万一呢?万一……那刺耳的感觉,真的就是源于某个不和谐的物理振动?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相信那个傲慢无礼的物理生?这简直是对她四年音乐专业训练的侮辱!可那根刺,又实实在在卡在那里,让她寝食难安。
最终,是那深入骨髓的、对完美的执着,和对突破瓶颈的极度渴望,压倒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林溪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又像是要拆解一枚危险的炸弹。她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批判性的审视,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那个标注着丑陋波形的第三小节上。
她不再试图用“感觉”去捕捉,而是用最严苛的技术眼光去解剖它。手指重新放回琴键,小心翼翼地按下那几个构成转调和弦的音符。D - #F - A。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捕捉每一个细微的振动。高音区那个#F音,在与其他音叠加时,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牙酸的“嗡嗡”尾音?非常短促,混杂在整体的和弦音响里,稍纵即逝,但仔细分辨,似乎又真实存在。
难道……这就是那12赫兹?那个“怪胎”听到的“非谐波干扰”?
这个认知让林溪感到一阵荒谬和无力。她引以为傲的音乐耳朵,竟然需要一个物理系的人用冰冷的数字来指出问题?
“该死的物理!”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无论如何,那个刺点似乎被定位了。她尝试着,按照谱纸上那个丑陋叠加示意图的“抵消”思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那个#F音的指法和力度,让它的起振稍微滞后了那么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