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落下。
D - (微不可察的停顿) - #F - A。
嗡……
那丝令人不适的杂音,竟然真的……减弱了!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突兀的、破坏性的刺耳感,明显地被柔化了!
第5章
林溪猛地停住手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琴键,最后目光死死钉在谱纸边缘那几个冰冷机械的波形图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上来——有被点破的难堪,有豁然开朗的惊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打开新视角的震撼和……隐隐的挫败感。
原来声音的和谐与否,背后真的有如此冷酷的物理法则?艺术那不可言说的微妙“感觉”,竟然能被拆解成赫兹和波形?
她颓然地靠在冰冷的琴背上,心乱如麻。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废弃的琴房被浓重的黑暗包裹,只有小台灯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映着她苍白而困惑的脸。那个物理生的身影,那副反着冷光的眼镜,还有那句“频率偏移了12赫兹”的平淡话语,在脑海中反复闪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强大逻辑力量。
这一晚,林溪抱着那几张被物理入侵过的乐谱,辗转反侧。梦里全是跳跃的数字、冰冷的锯齿波,还有一双在镜片后静静审视着她的、毫无感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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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林溪几乎是怀着一种近乎朝圣和“寻仇”交织的复杂心情,提前来到了那间废弃琴房。她刻意选了更早的时间,夕阳尚未完全沉沦,给窗外的樟树镀着一层金边。她坐在琴凳上,没有立刻开始弹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盖边缘细微的木纹,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瞟向窗外那片熟悉的树影。
昨天那截总是“不自然”晃动的树枝,此刻安静地沐浴在暖金色的余晖里,纹丝不动。
林溪的心底,莫名地空落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果然如此”的失望和自嘲填满。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那个傲慢的物理生再次出现,居高临下地指出她下一个乐句的“空气动力学缺陷”吗?真是疯了。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把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谱纸。昨晚的发现虽然让她挫败,但也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一道思考的缝隙。她不再仅仅依靠感觉,开始有意识地尝试从“音响效果”的角度去调整指法、力度、甚至踏板的使用。她一遍遍弹奏着修改后的第三小节,那个刺耳的杂音确实减轻了,但随之而来的,是那个转调原本应有的、充满张力的情感冲击力似乎也被削弱了。
流畅了,却平庸了。
林溪烦躁地停下,手指用力按在琴键上,发出一片沉闷的噪音。她看着窗外,暮色正一点点蚕食着夕阳的金辉,那截树枝依旧沉寂。一种巨大的、熟悉的挫败感再次攫住了她。物理的“正确”和音乐的“灵魂”,难道真的无法调和吗?那个“怪胎”……他昨天那种简单粗暴的“抵消”,似乎也并没有给出完美的答案。
就在她几乎要被沮丧淹没时,琴房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节奏稳定的脚步声。嗒…嗒…嗒…皮鞋底敲击着空旷老旧的水磨石地面,声音清晰得像是踩在人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