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办公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五分。
空调早已停止运转，空气凝滞而闷热，混杂着打印机碳粉、复印机过热的塑料味，以及隔夜咖啡那苦涩到发酸的气味。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根生锈的铁钉在颅骨里来回凿击。
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映得我的瞳孔收缩成两个细小的黑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冷光。
整层楼只剩下我一个人。连每天准时在十一点半出现、推着清洁车哼着《茉莉花》的保洁阿姨都早已不见踪影。我听见饮水机底下传来窸窣的爬行声，几只蟑螂在角落里穿梭，它们的甲壳在微弱的应急灯下泛着油亮的黑光，像微型的装甲车，在残渣与纸屑间穿行。一只大胆的甚至爬上了我的键盘，六条细腿在空格键上轻轻试探，我猛地一抖手，它便“嗖”地钻进了桌底的阴影。
"又加班到这么晚。"我自言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喉咙。话音落下，竟在空旷的办公区激起一圈微弱的回音，仿佛这栋死寂的大楼在无声地回应我。
就在这时，头顶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一声，像被电流掐住了喉咙，开始疯狂闪烁。惨白的光线忽明忽暗，每一次熄灭都让黑暗更深一分，每一次亮起都让影子更扭曲一分。那“滋滋”的电流声，不再仅仅是机械的噪音，而是变成了某种低沉、持续的耳语，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呢喃，却又听不清内容，只留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抬头，一盏灯管在隔板上方剧烈地明灭，光线在金属与玻璃的隔断上投下无数扭曲、拉长的影子。那些影子不再是静止的轮廓，它们开始蠕动，像无数只干枯的手在无声地舞动、抓挠，仿佛要从平面中挣脱出来，扼住我的咽喉。
突然，整层楼的灯“啪”地一声全部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粘稠的黑暗。只有我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幽幽的蓝光像深海中的磷火，映照出我苍白如纸的脸。我正要伸手关机，指尖还未触到电源键，屏幕上的文档内容却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化。
光标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疯狂地跳动、移动。一行字，由无数个血红色的“#”号组成，缓缓浮现，每一个字符都像是用凝固的血液写就，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毛刺，仿佛在微微蠕动：
"别走。"
那两个字，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我的眼球，直抵大脑。我猛地向后一仰，椅子“哐当”一声撞在隔板上，发出巨大的回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我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仅仅一秒钟后，屏幕恢复正常，文档回到了我最后编辑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可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衬衫早已被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我能听见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胸腔里拉扯。我抓起背包，几乎是踉跄着冲向电梯间，只想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
电梯在12楼停住，我颤抖着手指按下一楼。金属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嗡”声。电梯开始下行，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一格一格跳动：12…11…10…突然，它毫无征兆地停在了13楼。我心头一紧，正想查看，数字却诡异地跳动起来，13之后，直接跳到了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