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弹壳沉入汤底,瞬间被那暗金色的液体包裹、吞没。
紧接着,异变陡生!
原本只是缓缓翻滚的暗金色汤液,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剧烈沸腾起来!无数巨大的气泡争先恐后地炸裂开,发出沉闷的“咕噜咕噜”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硝烟、焦糊和绝望的刺鼻气味,猛地从锅里爆发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后厨!
汤液的颜色也在急剧变化!暗金色迅速褪去,转而变成一种极其污浊的、如同淤积了千百年的泥沼般的深褐色!在那翻腾的深褐色汤液中,无数破碎的光影如同受惊的鱼群,疯狂地窜动、碰撞、闪烁!不再是寻常记忆碎片里那种温馨或悲伤的画面,而是扭曲的、撕裂的、充满了爆炸的火光、断肢残骸、惊恐扭曲的面孔、以及……刺耳的、连绵不绝的枪炮嘶鸣和濒死惨嚎的幻影!
这些恐怖的幻影碎片,在沸腾的深褐色汤液中剧烈地沉浮、搅动、聚合……每一次光影的碰撞,都仿佛要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场景!
我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这枚弹壳承载的痛苦和罪孽,远超我的想象!我死死盯着那口如同地狱入口般沸腾咆哮的老锅,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灶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汤……不能喝!它会彻底摧毁一个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心悸中!
翻滚的深褐色汤液中心,那些疯狂闪烁的恐怖光影碎片,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聚拢!
一个清晰的、年轻的面孔轮廓,在无数血与火的碎片中,猛地凝聚成形!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宇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绝望的坚毅!
这张脸……这张脸!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狠狠地劈进了我的天灵盖!劈得我魂飞魄散!劈得我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这张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我午夜梦回、被我刻在骨血里、用尽一生去寻找却杳无音讯的脸!
是我弟弟!是我在二十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逃难夜里,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和冲天火光中,被汹涌的人潮冲散、从此生死不明的……亲弟弟!阿岩!
“阿岩——!!!”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我撕裂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狂喜和灭顶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的弟弟!他还活着!他的记忆碎片,就在这口锅里!就在这枚染血的弹壳承载的、属于那个旅人最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里!
“不——!!!”
另一个更尖锐、更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起!这汤!这正在沸腾的、能消融一切记忆的“忘忧汤”!它正在熬煮我弟弟存在的最后痕迹!它要把阿岩从这个世界、从这个旅人的记忆里、甚至可能从现实的存在中……彻底抹去!
不能!绝不可以!
理智彻底崩断!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口沸腾咆哮的老锅!双手狠狠抓住滚烫的锅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