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被雨水浸透的幕布，笼罩着整座城市。霓虹灯的色彩被厚重水汽吞噬，只在积水的街面上留下支离破碎的倒影。风卷着雨丝斜扫而下，拍在路边的广告牌上，发出低沉的拍击声。苏晚抱着文件袋，缩在路灯昏黄的光圈里，伸手拦车。她的发梢滴着水，在衣领处洇开一片深色痕迹，手指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冷雨中而微微发白。
第三次挥手时，一辆老旧出租车缓缓停在她身边。雨刷嘎吱作响，车头灯像两只病态的眼睛，映在路面上颤抖。车窗降下半截，露出司机的脸。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眼皮下垂，神情疲倦。他的嘴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去哪儿？"嗓音沙哑，像被砂纸刮过。
"去南江路旧码头。"苏晚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带起一股潮湿汽油味。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很久没有承载过乘客的重量。
门"砰"地关上，雨声立刻被隔绝，车厢里只剩发动机的低鸣。空调像是坏了，只送出冷硬的风。后座的皮套开裂，边缘泛白，像久未愈合的伤口。苏晚注意到座椅缝隙里卡着几根不属于她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金色。
车子并未立刻启动。老李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那目光并不直接，像是随意，却在黑暗里滞留了两秒。苏晚抹去脸上的雨水，感觉后颈有股微凉的汗意。她注意到司机的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么晚去那儿？"他问。
"采访。"苏晚不想多解释，低头拿出笔记本，假装翻看。纸张因为潮湿而微微发皱，墨迹有些晕染。
老李嗯了一声，脚下一踩油门。出租车像一头无声的兽，滑入雨幕。车内的香薰散发出廉价的柠檬味，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城市在车窗外退去，霓虹招牌一块块闪灭，街角的店铺铁门落下，像合上的眼皮。路过的每一盏路灯都在闪烁，灯泡发出濒死的电鸣。雨刷拍打节奏单调，像某种脉搏。苏晚注意到后窗上贴着一张过期的年检标志，日期停留在三年前。
车内的收音机"滋滋"作响，像被水汽腐蚀。老李伸手调台，结果只有一条寻人启事的循环播放：
"秦然，男，三十六岁，身高一米七八，最后一次出现于南江路旧码头。知情者请联系......"
声音失真，像隔着厚玻璃喊叫，循环了第三遍也没人切换频道。苏晚抬头，盯着那只老旧收音机的指针。她发现调频旋钮已经生锈，似乎很久没人动过。
"怎么不关掉？"她问。
"怕错过什么。"老李眼睛盯着前方，嘴角几乎没有动。他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像是用了很大力气。
雨势更急，车轮碾过积水，带起细碎的水花。苏晚觉得车厢越来越冷，鼻尖有股陈旧的霉味。她的手指在文件袋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掩饰心里的烦躁。车窗外，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在雨幕中变得扭曲，货架上的商品像是被拉长的影子。
"您刚才说......怕错过什么？"她试探着。
老李没回答，只是哼了声，不知是应答还是气音。他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指节突起，像瘦硬的骨头。苏晚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秒针走得异常缓慢，几乎像是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