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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的锁骨卡在砖缝里时,晚自习的预备铃刚响过第三遍。
凉意顺着校服领口往里钻,她试图仰头躲开那股痒意,后颈却撞上坚硬的水泥。这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陷进墙里,像幅被钉歪的油画 —— 右手还保持着抓书包带的姿势,左手悬在半空,指尖离地面只有三厘米。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格子裙被墙沿掀到了大腿根,白色棉袜边缘露出的一截肌肤正被晚风扫过,带来一阵战栗的羞耻。
“喂?”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对面的实验楼墙壁上弹回来,带着点金属摩擦似的怪响。
这里是教学楼和实验楼之间的夹道,终年不见阳光,墙角堆着去年冬天剩下的融雪盐。林薇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要不是刚才跟张昊在走廊里吵完架,气头上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她现在应该坐在高三(一)班靠窗的位置,用红笔在模拟卷上画圈。
书包掉在脚边,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没写完的数学错题本。她能看见自己的白色板鞋尖,鞋跟沾着下午体育课踩的泥点,还能看见砖缝里嵌着的半片枯叶 —— 那是她最喜欢的银杏叶,上周从操场捡的,一直夹在语文书里。
怎么会这样?
记忆停留在三分钟前:她攥着被张昊扯皱的试卷冲进夹道,后背撞到墙壁的瞬间,像是撞进了一团温热的棉花里。失重感只持续了半秒,紧接着就是骨头被挤压的钝痛,等她反应过来,胸腔已经被砖石裹得喘不过气。更让她窘迫的是,刚才匆忙间没拉好的校服拉链此刻松垮地垂着,露出里面粉色蕾丝内衣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有人吗?” 林薇提高了音量,声音开始发颤。砖缝里的潮气浸透校服,贴在皮肤上像层冰。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让肋骨挤得更紧,“谁来帮我一下?”
夹道尽头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除此之外,只有远处教学楼传来的英语听力播放声。林薇盯着自己悬在半空的左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护甲油 —— 上周刚做的,为了拍毕业照好看。
现在这只手正抖得厉害,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她下意识想把裙摆往下拉,却发现手臂根本够不到大腿,这种无能为力的暴露感让她脸颊发烫。
她试着动了动右腿,膝盖能弯曲,脚踝也能转动。这说明下半身还在墙外,可上半身像是被浇了水泥似的,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肋骨会被挤断。更让她羞耻的是,随着呼吸起伏,胸前的布料会蹭过粗糙的砖面,带来一阵微妙的痒意。
“张昊……” 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刚才在走廊里,他把模拟卷摔在她脸上,说她 “除了长得好看什么都不会”。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她维持了三年的骄傲。
作为蝉联三届的校花,林薇早就习惯了活在别人的注视里。食堂打饭时会有人多给她半勺肉,运动会走方阵永远站在最前排,就连教导主任训话,看到她都会放缓语气。可张昊不一样,他是第一个敢对她说 “你做的 PPT 漏洞百出” 的人,也是第一个在她哭的时候,不是递纸巾而是扔给她一本错题本的人。
“笨蛋。”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滴在悬着的手背上,凉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