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家传香坊“凝香居”被廉价劣质膏体冲击。
我拒绝投机,坚持古法工艺,为顾客定制香膏。
当微商“美白神膏”因汞中毒倒闭后,我免费救治烂脸受害者。十年后,曾受助的落魄花旦成为名角,带领贵妇们涌向我的香坊。
百年后,曾孙女发现顾客留言簿:“危难时赠膏救急,这份情比香还浓。”
柜台摆着祖训拓片,年轻店员正讲解:“天然成分见效慢,却护肌肤长远。
我,苏明远,站在“凝香居”那扇被岁月浸润得油亮发黑的门槛前,望着铺子外头京城初春的街景,心头却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冰坨子。那冰坨子,一半是祖父仙去留下的空落,另一半,则是眼前这越来越看不懂的世道。空气里飘着新潮的、甜腻得有些发齁的脂粉味,压过了凝香居里沉静温厚的天然草木香,刺得我鼻子发酸。
“少东家,”老伙计福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您看……对面‘春艳坊’那‘三日美白神膏’,又卖疯了。刚开门,那队排得都快甩到咱家台阶下了。”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满是焦虑的粗糙。
我没回头,目光落在对面铺子那红得刺眼的幌子上。“三日美白”,四个大字张牙舞爪,透着股急不可耐的贪婪。门口挤满了年轻姑娘,脸上洋溢着近乎狂热的期待,攥着铜板的手,指节都发白了。那膏体装在粗劣的瓷罐里,颜色白得瘆人,像刷墙的腻子。听说里头掺了水银,抹上脸,确实能立刻白得吓人,如同戏台上的纸人。可福伯悄悄打听过,用久了,脸皮会发红、起疹子,最后烂得不像样子。就这样的东西,竟敢卖三两银子一罐!利字当头,心肝都黑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一丝刺痛传来。祖父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情景犹在眼前,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气若游丝,却字字砸在我心上:“明远…凝香居…交给你了……记着…咱家卖的不是胭脂水粉…是让姑娘们安心变美的…底气啊!”那“底气”二字,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也像烙铁一样,烫在了我心上。
“底气……”我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底气,如今在“三日美白”的喧嚣和铜臭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沉重。凝香居的账本,像一块吸饱了水的破布,沉甸甸地坠在柜台的抽屉里。打开它,每一页都像是无声的控诉。上好的玫瑰露、珍珠粉、白芷、茯苓……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哪一道工序不是熬更守夜、倾注了心血?成本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价格自然比那些用猪油拌石灰的“神膏”高出不止一筹。客人呢?像春日融化的雪水,一点点渗走了。连那些从前隔三差五来买脂粉的老主顾,眼神也开始闪烁,脚步开始犹豫。她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对面铺子门口那汹涌的人流吸引过去。
店堂里冷清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仅有的两个小学徒,阿贵和小顺子,百无聊赖地用鸡毛掸子拂拭着光可鉴人的柜台和那些蒙尘的精美瓷罐,动作懒洋洋的,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怠惰。福伯搓着手,在我身边踱来踱去,像只困在热锅上的蚂蚁。终于,他停下脚步,凑得更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恳求:“少东家……不是老朽多嘴……这光景,硬扛着不是办法啊!咱这老方子……就不能……稍稍动一动?学学人家,搞点‘见效快’的?哪怕就……掺那么一点点‘好东西’?先把铺子的流水稳住再说?”他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我,里面交织着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