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掌柜还想说什么，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掌柜的，若这些牛真死了，耽误了人家整个部落过冬的大事，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拆了你的铺子？官府会不会管？” 我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个远远站着的官差，“还是说，你想试试他们腰间的刀快不快？”
掌柜的浑身一颤，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很快，巴特尔扛着一大袋生石膏粉跑了回来，哈森也抱着一捆新鲜的甘草根。在首领的指挥下，牧民们七手八脚地撬开牛嘴，将石膏粉混着温水强行灌下，又将捣烂的甘草汁灌了进去。
时间在紧张中流逝。围观的商贾、脚夫、看客们议论纷纷，目光在我和那些牛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好奇和怀疑。我静静地站在追风旁边，手心也微微沁出了汗。理论归理论，万一这土法不奏效……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头症状最轻的犍牛首先停止了抽搐，挣扎着试图抬起头，发出微弱的哞叫。接着，另一头牛也开始动弹，虽然还很虚弱，但口中不再吐沫，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活了！真活了！” 一个哈萨克青年惊喜地大叫起来。
“神了！这姑娘神了！”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惊叹和议论。
那魁梧的哈萨克首领大步走到我面前，脸上的愤怒和焦虑已被感激取代。他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庄重的礼：“尊贵的‘杜尔特’（医生/智者）！叶尔克和我的族人，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您的智慧如同草原上的启明星！请务必告知您的名字，让叶尔克部落永远铭记！”
“李文秀。”我平静地回答，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这个名字，终于不再是天山雪谷里那个哀伤幽魂的代号。
叶尔克首领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李文秀‘杜尔特’！您的恩情，叶尔克部落永世不忘！” 他解下腰间一把镶嵌着红珊瑚和绿松石的华贵匕首，双手奉上，“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日后若有用得着叶尔克的地方，只需带着这把匕首到巴尔喀什湖边的夏牧场，报我叶尔克的名字！”
我没有推辞，接过那把沉甸甸、带着游牧民族粗犷风格的匕首。这不仅是谢礼，更是在这陌生世界的一张通行证和护身符。
叶尔克带着他的人，驱赶着刚刚恢复了些许力气、还需调养的犍牛和货物，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是投向我的目光中多了许多探究和敬畏。那山羊胡掌柜早已趁着混乱溜得无影无踪。
我牵着追风，继续在喧嚣的市集中穿行。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暖暖地照在身上。腰间的匕首沉甸甸的，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文秀……”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真实的弧度。这江湖，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我在伊犁城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由回鹘人经营的简陋车马店落了脚。用叶尔克赠送的匕首上抠下的一小颗成色普通的绿松石，换来了几天的草料和一个能遮风挡雨、与追风相邻的狭小隔间。店主是个沉默寡言、眼神精明的干瘦老头，收下石头时掂了掂，没多问一句。这种地方，不问来路是生存法则。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个幽灵般游荡在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边城。耳朵捕捉着市井间的各种方言俚语和零碎信息，眼睛观察着店铺的招牌、货物的种类、行人的服饰和武器。属于林微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正努力将李文秀记忆碎片中模糊的西域版图，一点点拼凑成清晰的现实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