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鹰愁涧…”水笙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那是进出雪谷的咽喉要道,也是南来北往商旅常走的险路。她看向狄云。狄云依旧背对着他们,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仿佛一块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岩石。他没回头,只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多久前?”

“昨…昨天夜里…”小石头抽噎着回答。

“看见领头的人了吗?”水笙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石头拼命摇头,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天黑…雪大…看不清…只听见…听见他们喊…喊‘魔头’…喊‘连城诀’…说…说‘东西肯定在雪谷’…”

“连城诀”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狄云的耳膜。他猛地转过身,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深埋的旧伤被狠狠撕开的剧痛。他死死盯着小石头怀里那个脏污的包袱,仿佛那里面藏着毒蛇。

水笙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鹰愁涧的血案,就在昨夜。血刀魔头的名号,连城诀的传言,目标直指雪谷!这绝非巧合!一股巨大的阴谋气息,如同屋外肆虐的暴风雪,冰冷地笼罩下来。她下意识地看向狄云,狄云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悸和沉重。平静的日子,结束了。更可怕的风暴,正以鹰愁涧的血腥为引,朝着这片与世隔绝的雪谷,汹涌扑来。

接下来的几天,雪谷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暴风雪持续肆虐,封死了所有出路。木屋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小石头依旧极度惧怕狄云,只要他在,孩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法,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狄云变得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屋外风雪稍小的檐下,望着茫茫雪幕出神,背影孤寂得像一块被遗忘在冰原上的碑石。他不再靠近小石头,连送食物和水,都是放在门口,由水笙拿进去。

水笙的心像被油煎着。她既要照顾小石头的身体和惊魂未定的情绪,又要担心狄云。她能感觉到狄云身上那股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阴郁。鹰愁涧的血案,那顶扣在他头上的“血刀魔头”帽子,还有“连城诀”三个字,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这天傍晚,风雪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水笙哄睡了小石头,轻轻掩上门,走到檐下,挨着狄云坐下。他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狄大哥…”水笙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狄云没有动,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水笙看着远处灰白的天际线,“鹰愁涧的事,还有小石头的话…外面肯定传疯了。那些人…那些冲着连城诀来的人,早晚会找到这里。到时候…”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到时候,无论他们如何解释,雪谷都将成为新的修罗场。

狄云沉默了许久,久到水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风卷着雪沫,吹过他额前散乱的发丝,掠过他深陷的眼窝。

“我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压抑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我知道躲不过。”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水笙。火光透过门缝,在他眼底跳跃,映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又有一簇被逼到绝境后重新燃起的、冰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