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灰烬中寻得归途
我死了。
灵魂，或者说意识，从那堆扭曲的钢铁里飘出来的时候，我还有点懵。
我看见我那辆被撞成废铁的甲壳虫，红得像一滩扎眼的血。也看见了那个大货车司机，一个中年男人，正哆哆嗦嗦地趴在方向盘上打电话，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突然拐过来的……真的……”
我飘过去，想看看他的脸，却直接穿了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风一吹，还晃晃悠悠的。
行吧，死了就死了。
我挺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还有点解脱。
活着的时候，江川总说我无理取闹，说我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整天粘着他，疑神疑鬼。
“林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每天上班那么累，回来不是听你吵架的。”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我们能不能各退一步？算我求你了，让我安静一会儿。”
现在好了，他可以永远安静了。
我再也不会因为他半夜不回家而夺命连环call，不会因为他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女性头像跟他吵得天翻地覆，也不会在他喝得烂醉回家时，一边骂他一边给他煮醒酒汤。
我这个“麻烦”，终于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他应该……会松一口气吧。
我正这么想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一个急刹车甩尾，几乎是擦着警戒线停下。
车门打开，江川连滚带爬地下来了。
他还是那身精英打扮，手工定制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可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领带歪了，一向光亮的皮鞋上全是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都在抖。
他冲破警戒线，被警察一把拦住。
“先生！先生你冷静点！不能过去！”
“滚开！”他吼，眼睛是红的，像头困兽，“车里的人呢？车里的人怎么样了！”
那警察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节哀。”
两个字。
江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就定在了那里。
他死死地盯着那辆被压扁的红色甲壳虫，眼睛一眨不眨。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
我飘在他身边，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装什么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没有我这个累赘，你就可以和你那个白月光双宿双飞了。
我看着救护人员用白布把我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抬出来，血顺着白布的缝隙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江川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要倒下去。
他身边跟着的助理，那个叫小陈的年轻人，赶紧扶住他，声音都带了哭腔：“江总，江总你撑住啊……”
江川没理他，只是摇摇晃晃地跟在那块白布后面，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
我跟在他身后，像个无聊的观众。
到了医院，太平间里，那块白布被掀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