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挺丑的。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江川站在那儿,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法医都有些不耐烦了。
“江先生,请您确认一下,这是您的妻子,林晚女士吗?”
江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是。”
一个字,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看,我都噶了,他还这么冷静。
签文件,办手续,他全程一言不发。
小陈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倒好,连眼圈都没红一下。
我撇了撇嘴,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回了家。
我们的家。
一开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暖黄色的光照出我放在鞋柜上的那盆多肉。
江川的脚步顿住了。
他盯着那盆多-肉,像是第一天认识它。
那是我上周刚买的,因为听说多肉好养活。我还兴冲冲地跟他说:“老公你看,以后它就是我们儿子了!”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他说:“林晚,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现在,他就死死地盯着这个“幼稚”的玩意儿,一动不动。
他在想什么?
是在想,终于没人逼他养“儿子”了?还是在想,这个碍眼的东西该扔到哪儿去?
我猜不透。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江川的人,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现在,我发现我好像从来没看懂过他。
他在玄关站了足足有十分钟,然后才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步一步挪了进来。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这个男人,是我爱了十年的人。从校服到婚纱,我生命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跟他有关。
可笑的是,直到我死了,我才发现,他对我来说,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他在黑暗里坐了很久,然后摸索着,走进了我们的卧室。
不,是我的卧室。
我们结婚第三年开始分房睡。因为他说我睡觉不老实,总踢被子,影响他休息。
他打开了我卧室的衣柜。
里面挂满了我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大多是些不值钱的牌子。我没什么品味,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江川总说我穿得像个调色盘,拉低他的档次。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我那件黄色的卫衣,就是我出车祸时穿的那件。
上面还有我最喜欢的兔子印花。
然后,他就那么蹲了下来,把脸埋进了我的衣服堆里。
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飘在旁边,心里没什么波澜。
演给谁看呢?我又活不过来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有点……看不懂了。
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只是像个缺氧的病人一样,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衣服上残留的,我的味道。
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压抑着,克制着,仿佛身体里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
不是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冷静自持、杀伐果断的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