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见骨头的声音,是在解剖一具少女标本的时候。
那具尸体被陈列在市立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里,姿态优雅,像一只被钉在标本盒里的蝴蝶。她的皮肤经过特殊处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质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冲我微笑。警方说她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大学生,可她的尸体却像是刚从舞台上走下来的芭蕾演员——脚尖绷直,手指舒展,连发丝都被精心梳理过。
“林法医,这案子有点邪门。”刑警队长老陈递给我一副手套,压低声音,“发现她的保安说,每晚闭馆后,都能听见展柜里传出哭声。”
我嗤笑一声,戴上手套。干法医这行十年,我见过太多离奇的案子,最后不过都是人心作祟。可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她锁骨的那一刻——
“他在看着我!”
一道尖锐的嘶鸣猛地刺进我的耳膜,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玻璃。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器械盘,金属器具哗啦啦散了一地。
“怎么了?”老陈一把扶住我。
我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喉咙发紧。她的嘴唇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开,可那声音却像是从她骨骼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腐烂的、黏腻的恐惧。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能是低血糖。”
老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
我重新靠近尸体,这次刻意避开了她的锁骨。可当我翻开她的眼皮检查角膜时,那声音又来了——
“他爱的是影子……”
这次更清晰,像是一个女孩趴在我耳边呢喃。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掌心渗出冷汗。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从十五岁那年起,我就有了这种能力——触碰死者遗骨时,能听见他们生前最后的情感。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这样……愤怒。
“死亡时间大约三个月。”我机械地记录着尸表特征,努力忽略耳边的声音,“尸体经过特殊防腐处理,手法很专业,像是……”
“像是什么?”老陈追问。
我咽了咽唾沫:“像是医学院解剖课用的标本。”
离开博物馆时,天已经黑了。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我的白大褂。我站在屋檐下点了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勉强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气。那具尸体的声音还在我脑子里回荡,挥之不去。
“林法医?”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他穿着深灰色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舞者胸针,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江沉。”他微笑着伸出手,“市舞蹈协会的顾问,也是这起案件的……目击者。”
我注意到他说“目击者”时微妙的停顿。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像是钢琴家或者外科医生的手。但虎口处有一道陈年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我直接问道。
江沉的目光越过我,望向博物馆二楼的窗户——那里正是陈列尸体的展厅。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而不是一具惨死的尸体。
“她的姿势很美。”他轻声说,“就像《天鹅湖》里奥杰塔的独舞动作……可惜手指角度错了,应该再抬高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