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上,校长让年级第一的我挑选同桌。
所有人都看向班草时,我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阴郁少年。
他校服沾着颜料,据说上周刚为打架背了处分。
“选他?林晚疯了?”
没人知道,昨天黄昏的天台。
他拽住我手腕的力度,比跳楼的风更烫:“理由?”
我颤抖着展开那张确诊单:“班费是我偷的...为了我爸的手术。”
“但全校都认定是你。”
他忽然笑了,颜料斑驳的手指抹过我眼泪。
“行,这锅我替你背。”
转校生到来那天,他撕碎了举报信:“游戏该结束了。”
监控屏亮起时,优等生们突然集体起立。
“老师,我们作伪证了——钱是班长偷的。”
开学典礼的礼堂,像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蜂巢。
空气里浮动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廉价校服布料被阳光烘烤后散发的微酸,以及几百个年轻身体挤在一起时无法避免的闷热汗气。头顶悬挂的旧日光灯管发出持续而低沉的电流嗡鸣,与校长通过麦克风传出的、略显失真的激昂训话搅在一起,成了夏日午后一首令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先进带动后进,优秀引领平凡…” 校长的声音被劣质音响拉扯得有些变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回荡在空旷又拥挤的空间里。
我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像一件被精心摆放的展品。后背挺得笔直,校服衬衫的每一个扣子都严谨地扣到最上一颗,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手心却一片潮湿黏腻,紧紧攥着膝盖上那份刚刚被校长当众宣读过的、印着我名字的“年级第一”成绩单。纸张的边角,被我无意识地揉捏出了细小的、难以抚平的褶皱。
“下面,有请我们这一届当之无愧的佼佼者,林晚同学!” 校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隆重感。
嗡鸣的蜂巢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有形无形的、好奇的羡慕的探究的,像舞台的追光灯,“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我身上。皮肤被那些目光灼得微微发烫。
我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凳子腿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刮擦出短促刺耳的“吱呀”声。我走上那个临时搭起的、铺着廉价红绒布的主席台小台阶。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空响。
“林晚同学,” 校长那张圆胖的、油光光的脸凑近麦克风,笑容满面,像一尊弥勒佛,声音通过扩音器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作为年级第一,学校赋予你一项特权!你可以自由选择一位同桌,希望你能发挥模范作用,带动身边的同学共同进步!”
特权?自由选择?
台下的寂静被打破,细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带着兴奋和看好戏的意味。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带着焦躁的热度。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地投向同一个方向——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
那里坐着周屿然。阳光透过礼堂侧面高大的玻璃窗,恰好落在他身上,给他利落的短发和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微微侧过头,唇角似乎习惯性地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又疏离的笑意,接受着四周投来的、带着理所当然的注视。他是光,是所有人眼中与我匹配的、唯一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