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终于,我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刷着早已斑驳脱落的暗绿色油漆的铁门。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从门缝里汩汩地涌出来,瞬间包裹了我,几乎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布满锈迹和凹痕的铁门。那冰冷的触感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门后是什么?是地狱的入口?还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老张绝望的警告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别碰……碰了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我惨然一笑。现在的我,和“回不来”又有什么区别?栖云公寓早已成了我的囚笼,精神的炼狱。

牙关紧咬,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嘎吱——咣当!”

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铁门重重地撞在里面的墙壁上,沉闷的回音在地下室幽闭的空间里久久震荡。

一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浓重的尘土味、铁锈味、霉菌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高度腐烂后又风干了的甜腻腥气,直冲脑门。

地下室很大,极其空旷,像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墓穴。高高的穹顶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门口透进来的那点微弱天光,勉强照亮了门前一小片区域。光柱里,无数尘埃疯狂地舞动。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

墙壁。

不是普通的水泥墙。

靠近门口这一大片区域的墙壁,被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刻满了!刻痕很深,凌乱而癫狂,像是无数绝望的指甲和尖锐物在坚硬的水泥表面疯狂抓挠、刻划留下的印记!

那些刻痕,全是名字!

无数个名字!用各种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字体,深深地刻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有些名字刻得很大,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笔画深得如同沟壑;有些名字则很小,挤在缝隙里,像垂死的蝼蚁。有的名字被反复刻划,覆盖了又覆盖;有的名字旁边,还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意义不明的符号或短句。

这面巨大的“名字之墙”,在昏暗中无声地耸立着,散发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纯粹的精神污染气息!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曾在这片绝望的墙壁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浑身冰冷,如同被冻僵。目光不受控制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扫过。张XX……李XX……陈XX……这些姓氏……这些名字的排列组合……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是那张旧报纸上失踪者的名字!他们都在这里!不止他们!还有更多!几十个?上百个?这面墙,简直就是一座用绝望铭刻的墓碑林!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踉跄地向前几步,靠近那面恐怖的墙壁。目光在那些疯狂刻划的名字中搜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自虐的冲动。

然后,我看到了。

在靠近墙角的位置,光线最昏暗的地方。

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被刻得很深,笔画歪斜,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或痛苦。但这个名字本身,却让我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