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子,阿砚站在客栈门口等我们。他没穿金甲,玄色锦袍上沾着泥,左臂空荡荡的,伤口还在渗血——想来是突围时被箭射穿了。看见我们,他眼里的光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没问大郎,也没问城防。
日子突然变得很静。阿砚整日在屋里看地图,偶尔出去议事,回来时身上总带着酒气。二郎变得沉默,不再喊爹,也不再笑,只是整日抱着大郎留下的那把短剑,坐在门槛上发呆。
我开始只盯着二郎。给他做最好的饭,夜里抱着他睡,不让他离开我半步。有回镇上的流民抢粮,我死死把二郎护在怀里,眼睁睁看着个饿极了的孩子被推倒在地,头撞在石头上——换在从前,我定会伸手扶,可那天,我只攥紧了二郎的手,直到那些人抢完离开。
阿砚撞见了,站在远处看了我很久,突然说:“婉娘,你变了。”
我摸着二郎的头,他的头发又软又密,像极了大郎小时候。“我只想我的孩子活着。”我说,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别人的,管不了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那天夜里,我听见他在屋里喝酒,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后来盟军打回来了,收复了失地,阿砚重新披甲上阵。只是他再也没教过谁写“人”字,也没再提过改城名的事。腰间的玉雁被他收了起来,换了块普通的玉佩。
二郎长到十八岁时,也上了战场。他像阿砚一样冷硬,甚至比阿砚更狠,从不接受降兵,也从不救百姓。有回他回来,盔甲上的血都没擦,就坐在桌前吃饭,我说:“二郎,洗洗手。”
他抬头看我,眼里没什么温度:“娘,您当年不也看着别家孩子去死吗?”
我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窗外的牵牛花又开了,紫的白的,缠在竹架上,像极了城南小院的模样。只是再也没人摘花插在笔筒里,也没人教孩子写“人”字了。阿砚说我变了,可我知道,我只是把当年没说出口的私心,摊开在了日光下——原来乱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