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林国栋的六十寿宴,在“云顶轩”顶层的流金厅。水晶灯倾泻下蜜色的光,流淌在宾客们精心雕琢的笑脸上,像一幅浮世绘,华丽而虚伪。我那娇妻林薇,一袭嫣红苏绣旗袍,腰肢掐得如三春嫩柳,依偎在她母亲张美娟身侧,颈间那串帝王绿翡翠,是我抵押公司股份换来的生辰礼。此刻,它温顺地贴着她跳动的颈脉,像一条盘踞的毒蛇,冰凉,沉坠。
“阿哲,还愣着做什么?给爸敬酒呀!”林薇侧首,眼波流转,依旧是当年让我沉沦的清澈。只是这清澈的潭底,如今沉着全家桶的污浊,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
我端着酒杯,指尖冰凉。掌心那枚微型遥控器,棱角深深硌进血肉。台上,巨大的LED屏正循环播放岳父“慈爱仁厚”的纪录片。多讽刺。下一秒,这慈爱的画皮,就要被我亲手撕下,连皮带肉,血淋淋地曝晒在这虚假的暖光之下。
司仪的声音热情洋溢,穿透浮华的喧嚣:“下面有请贤婿陈哲,为岳父送上贺礼!”
满场目光,聚光灯般打来。岳父红光满面,志得意满。林薇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贤内助”的温婉笑意。她弟弟林浩,在台下人群里冲我挤眉弄眼,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三天前,我刚“低声下气”地“求”他帮忙周转一笔“救命”的工程款。他们都在等,等我这个被拔光了毛还浑然不觉的“金鸡”,捧出更丰厚的祭品。
我走上台,脚步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像踏过一片即将凝固的血泊。接过话筒,冰冷的金属触感刺入指尖。
“爸,”我的声音透过音响扩散开去,平静得如同结了厚冰的湖面,底下是汹涌的暗流与刺骨的寒,“这份寿礼,我准备了很久。” 拇指,轻轻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LED屏上,那虚假的温馨纪录片骤然扭曲、碎裂,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
第一帧: 林薇的孕检报告单。日期,清晰得刺眼——三个月前。而彼时,我正被困在千里之外那个为林浩收拾烂摊子的山沟里,整整两个月,未踏家门一步。 第二帧: 微信聊天记录截图。群名,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心脏——【林家致富小分队(4)】。
张美娟(岳母): “薇薇,千万稳住陈哲!他公司那块地皮,拆迁的风声已经坐实了,估值翻几番!这节骨眼上,不能让他起半点疑心!” 林浩(小舅子): “姐,你肚子里那个‘种’到底是谁的?王胖子还是李秃子?别到时候分钱不匀,兄弟都没得做啊!(坏笑)” 林薇(娇妻): “闭嘴!是王总的。陈哲那个蠢货,正好当现成爹。妈,他最近总想看我手机,有点麻烦。” 张美娟: “怕什么?按计划来,下个月就让你爸找的那个‘专家’给他‘看看’,弄个‘精神失常’的诊断书。房子、地、公司,顺理成章都是咱们薇薇的!他一个‘疯子’,还能翻天?” 第三帧: 高清酒店监控截图。时间戳精准。林薇,我的娇妻,依偎在一个脑满肠肥、秃顶油亮的男人怀里,刷开房门。那男人,正是曾想以白菜价吞掉我辛苦打拼多年公司的王德发,王总。
流金厅内,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蜜色的灯光瞬间惨白,如同灵堂里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台下每一张惊愕、扭曲、难以置信的脸。一只高脚杯从某位贵妇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脆响,碎裂在地毯上,猩红如血的酒液蜿蜒流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