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常幻想自己是一只蝴蝶。

只是在小时候,我也是只灰色小毛毛虫,整日里灰头土脸的,不能发觉自己的可爱之处。

我没有漂亮的衣服,脸蛋没张开,穿过长或过短的旧衣裳,扎着两根短短的麻花辫,带着一股子牛犊般的纯真与稚气,像风一样穿梭在村庄的小路上和宽阔的麦场上。闭着眼睛,我觉得自己像是在风中飞翔。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小姑娘,人们走过我身边,也不会多瞧我一眼。没有人知道,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内心,有着怎样一番天地。至于那平淡无奇的外表下,隐藏着的一颗跳动的、闪烁的、想成为蝴蝶的心,就更不为人知了。

我的父母都是乡下普通的农民。农忙时在家务农,忙罢了,便出门打打零工。他们过着平凡简单的生活,为这个家提供它所必须的生活保障。

对于女儿的精神世界,他们大多是没有想到要去过问什么的。他们已经饱尝了生活的艰辛。能照顾一家人吃饱穿暖,已经是一件极为有压力的事,又哪来的心思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精神世界呢?

不过,我可不这么想。我还是个孩子,除了上学和做些家务,能有什么压力呢。大多数时候,我都可以自由地在田野山林玩耍,像个野姑娘。

赶上农忙,父母忙不过来的时候,我需要把羊群赶到山上,放一整天的羊。这群活蹦乱跳的山羊们可不会乖乖地听我的话。它们一出门就撒开了四条腿,能一路小跑到山上。我拿着鞭子,跟在羊群后面撵,我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两条辫子扑上扑下跳动着。

空闲的时候,我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时我静静地一个人幻想,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梦中的世界。那是我的秘密空间,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城堡。谁也不知道我梦中的世界长什么样子,谁也夺不走我梦中的生活。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片乐土,内心充实而快乐。

我尽情地在山水之间嬉戏玩耍,从一个山头跑向另一个山头,探索着这片天地的每一寸乐土。我的笑声回荡在山谷,身影流连在山间,像极了山中的一个小神仙。

春天,五岔沟的槐树林换上嫩绿的春装,枝头开满串串雪白莹润的槐花。我会约上一群小伙伴,到沟中采槐花。七八个孩童换上便装,拎着小竹篮,哼着儿歌,走在乡间的田埂上,凑齐了大自然的红橙黄绿青蓝紫。

他们一路上蹦蹦跳跳说说笑笑,经过田间、地头和山野,跑到沟中。到了沟中,他们防着槐树枝上的小刺,小心翼翼地采下一串又一串雪白的槐花,轻轻放入篮中,生怕弄脏弄碎了这些白色的精灵。而后又忍不住把鼻子放在筐沿上,一遍遍地嗅着。

这些槐树像戴了串串珍珠耳环的少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美丽又迷人。他们采满一篮子槐花后,便在这槐林中漫步,随手采下枝头最鲜嫩最香甜最饱满的花骨朵儿,放入口中咀嚼。香甜的气息溢满了整个嘴角,甜到了心里。

夏天,漫山遍野的酸枣树,身披荆棘头戴红妆,活像一位位挂帅女将。它们的枝头挂满一串串红溜溜的酸枣,迎风滴溜溜地打着转。就会有小伙伴在村里的红薯窖上喊我:“老我,去摘酸枣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