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带着铁锈与腐烂甜腥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城市每一个角落。普罗国曾经最繁华的天穹市,如今在深秋灰败的天空下沦为人间炼狱。雨水不再是清澈的,而是浑浊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它们从天而降,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形成血色的水洼,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其中一双眼睛时隐时现,这液体有个可怕的名字:“猩红涕泪”。
人只要沾上一滴,它便如活物般钻进皮肤深处,沿着血管疯狂蔓延。最初只是奇痒难忍的红疹,随即是血肉失去质感,如同被高温烘烤的蜡烛,从接触点开始软塌、融化,渗出粘稠的血水。惨叫声往往短暂而凄厉,像被掐住脖子的鸟,很快就被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骨骼剥离溶解的黏腻声响所取代。不到一刻钟,一具活生生的人体便只剩一滩散发着恶臭、仍在微微冒泡的赤红泥浆,以及几块无法辨认的衣物残片。恐惧像无形的火墙,沿着湿滑街道滚滚蔓延。防空警报撕扯着空气,忽远忽近,最终在某个瞬间被爆炸巨响淹没。
云萤在一条横巷的垃圾箱后蜷缩着。巷口,一个穿黄色雨衣、怀抱布熊的小女孩,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懵了,一动不动地站在积水的路面中央。一辆失控的汽车带着浓烟和火焰碾过那片浑浊的积水。
“快躲开!”云萤的大声喊叫并没有唤醒吓懵的女孩,车轮甩起的腥臭红泥,泼洒在女孩脆弱的黄色雨衣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哭喊,只有喉咙里发出的模糊呜咽。女孩的身体像被打湿的沙堆般坍塌下来,明亮的黄色迅速被吞噬,融进地下一片不断扩大的猩红中。那只布熊孤零零地漂浮在血泥表面,一只眼睛已经被染红。
胃里翻江倒海,云萤死死捂住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是微生物学家,研究过无数致命的病原体,亲眼见过实验室里的动物死亡,却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人类的消逝如此之快,如此彻底,只剩下纯粹的、活化的、吞噬一切的液质。
看着骨折的腿和那滩即将蔓延到垃圾箱的血水,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收紧她的心脏。心死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钢针般刺入她的视线,特制军靴沉重地踏过腥臭血水,有力的臂膀猛地箍住她的腰,将她提离地面。
“闭眼,呼吸。”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带着安抚。
眩晕中,她被带进一辆剧烈摇晃的装甲车后舱。舱门在身后猛地关上,黑暗和浓烈的血腥味、机油味混合着涌来。引擎嘶吼着,冲破了这片红色炼狱,朝着城市边缘未知的幸存者堡垒驶去。
经过几道沉重闸门和严密消毒程序,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消毒水的酸味和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湿润土腥气。这里就是“磐石”地下避难所,一个由废弃防空工事改造的避难所。
人群像受惊的沙丁鱼,在巨大洞穴中拥挤蠕动。绝望的低语汇成嗡嗡的背景声浪,其中夹杂着压抑的啜泣,以及对感染的疑神疑鬼。
“别靠近我!离我远点!”有人突然尖叫起来,推搡着旁人,只因那人手臂上出现了一块无足轻重的红痕。几个身着蓝色防护服、佩红十字袖章的医护人员,像蚂蚁一样在人群中穿梭,边安慰过于敏感的幸存者,边处理那些因暴露在外的而疑似受到轻微感染的伤者,在这个其中,不乏有人沾染上一两滴那恐怖物质,救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发作,尖叫、血水、恐慌,不断上演,医护人员的眼中已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