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更浓烈的铁锈味,舌尖用力抵着口腔内壁,用那尖锐的痛感逼迫自己站稳,不要倒下。
父亲裤兜里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挪动僵硬麻木的双腿,像拖着两块沉重的铅,一步一步挪回那个狭窄得如同牢笼的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敢卸下那强撑的力气,一点点滑坐到地上。粗糙的地板硌着骨头,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冰冷的清醒。
脸颊上那一片火辣辣的肿胀感,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皮肉,带来一阵阵钝痛和灼热。
我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去。
指尖传来的温度高得吓人,皮肤紧绷得发亮,清晰地隆起,勾勒出五个指印的形状。
痛楚尖锐而鲜明,但更深的,是那烙印在骨头缝里的、冰冷的屈辱。
它顺着被打的地方,一丝丝钻进血管,流遍四肢百骸,最后冻结在心脏深处。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一小块扭曲昏黄的光斑。
光线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无声地狂舞。
我扶着门板,挣扎着站起来,拖着那条还在隐隐作痛的腿,挪到书桌前。
颤抖着拉开抽屉,那个磨白了边角的旧笔记本再次被拿了出来。
翻到最新的一页,握着笔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几次戳破了脆弱的纸张。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手腕的颤抖,一笔一划,刻下新的记录。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子在石头上凿刻,沉重而艰难:
> 日期:8月17日
> 项目:二十元纸币
> 金额:-20(被没收)
> 备注:当众耳光。
尊严?价值?
写完,我没有合上本子。
目光落在前面那条“楼梯摔伤,碘伏自理”的记录上,又移到再往前无数个记录着“被骂”、“扣钱”、“无视”的条目。
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冰冷、沉默,却组成了一幅巨大而压抑的图景,将我牢牢困在中央。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胸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我猛地合上笔记本,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冰凉的硬壳贴着同样冰凉的脸颊,那本子粗糙的边缘硌着我的下巴。
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城市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远处模糊成一片。家里依旧安静,父母大概在客厅看电视,或者又在低声商量着给林薇准备什么新东西。
这死寂像粘稠的沥青,从门缝、窗缝里渗透进来,将我包裹,淹没。
时间在这种窒息的寂静中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紧接着是单元门被推开又关上的闷响。
钥匙串清脆的碰撞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先涌了进来,冲散了房间里原本就稀薄的空气。
姐姐林薇回来了。她今天穿了条崭新的、亮片闪烁的吊带裙,外面随意搭了件薄外套,脸上带着微醺的潮红,精心描绘过的眼线有些晕开,脚步带着点虚浮的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