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几个声音属于谁。
这一刻,那些熟悉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提醒着我此刻的赤裸和难堪。
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那…那是我的钱!”
我试图解释,声音因为屈辱和紧张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是陈悦给我的,我帮她……”
“你的钱?”
父亲猛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炸雷般在客厅里响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他捏着那二十块钱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猛地朝我脸上指过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这个家,哪一分钱不是我和你妈的血汗?什么叫你的钱?啊?!”
“爸!那是陈悦……”
我徒劳地挣扎着,想说出那个名字,想证明这钱的清白。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爆裂声,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篮球场的喧嚣、窗外的风声、甚至我自己的心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左边脸颊先是感到一阵尖锐、滚烫的麻,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紧接着,是爆炸开来的剧痛,火辣辣地蔓延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震荡感,直冲脑髓。
巨大的力道让我的头猛地甩向一边,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只有无数金色的光点在疯狂乱舞。
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蜂鸣,像是有一千只蝉在同时嘶叫。
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
时间凝固了。
我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僵直地贴着冰冷的墙壁。
脸颊上那一片火辣辣的痛楚迅速肿胀、发烫,清晰地烙下五根手指的轮廓,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视线所及,只有父亲那张因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他攥着那二十块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窗外的声音又回来了,篮球的砰砰声,同学的嬉笑声,此刻听来却如此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雾的毛玻璃。
那些声音,连同父亲粗重的喘息,都变成了背景里模糊的噪音。
只有脸颊上那火烧火燎、带着耻辱印记的剧痛,是无比真实的。
它像一块滚烫的烙印,狠狠地砸进我的意识深处。
母亲不知何时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沾着水珠。
她只是漠然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掠过我红肿的脸颊时,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她的视线很快落在父亲手上那张纸币上,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又闹什么?薇薇马上集训回来,想吃松鼠桂鱼,钱够不够?”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带着一丝被琐事打扰的不耐烦。
父亲重重哼了一声,把那张被他攥得不成样子的二十块钱塞进自己裤兜,动作粗鲁。
“够什么够?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钱!没一个省心的!”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赶紧去买!挑新鲜的!”
母亲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拿钱包。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父亲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我脸上那无法忽视的、滚烫的耻辱印记。
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混合着碘伏特有的苦涩气息,钻进我的鼻腔,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