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急促地倒抽着冷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父母卧室门被猛地拉开的声音,脚步声急促地踏过地板。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期待,像风中残烛般悄然升起——
他们听见了?
他们要下来了?
母亲焦灼的声音穿透门板,异常清晰:“……对对,市中心医院,专家号!林薇下午打篮球扭伤了脚踝,肿得老高!疼得直哭!我们马上过去!麻烦一定给留个号!”
她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急,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针,扎进我的耳膜。
楼上的脚步声不是向下,而是朝着姐姐房间的方向去了。
很快,父亲沉稳的脚步声也加入进去,伴随着他们低声商量带什么东西、怎么安抚姐姐的细碎话语。
那些声音,隔着楼板和墙壁,嗡嗡地传下来,钻进我蜷缩在地的耳朵里,异常清晰。
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骨头深处传来的阵阵闷痛。
那点微弱的烛光,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黑暗和冰冷,连同嘴里腥甜的铁锈味,一起沉沉地压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家里终于安静了,他们带着姐姐出门了。
我扶着墙壁,一点一点挪起来,拖着那条钻心疼的腿,挪到客厅角落的医药箱旁。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小瓶棕色的碘伏,标签都有些磨损了。
我拧开盖子,浓烈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棉签蘸着冰冷的药水,涂抹在火辣辣的擦伤上,每一次触碰都疼得我倒吸凉气。
我咬着嘴唇,在那本旧笔记本上,用力写下:
> 日期:2月某日
> 项目:楼梯摔伤
> 金额:0(支出:碘伏1瓶,疼痛若干)
> 备注:自理。
那瓶碘伏,后来就一直放在我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像一个无声的、棕色的嘲讽。
回忆的碎片被一阵粗暴的翻找动作硬生生打断。
一只属于父亲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插进我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我的大腿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干什么!”
我失声喊出来,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恐。
话音未落,那只手已经抽了出来,指间赫然夹着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
那是我昨天帮班上一位腿脚不便的同学跑了整整半个下午的腿,替她买齐所有老师要求的学习资料,她偷偷塞给我的感谢费。
是我打算用来买那本渴望已久的旧版习题集的。
父亲林国栋捏着那张票子,稀疏的眉毛紧紧拧成一个疙瘩,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在我脸上,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哪来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闷雷一样滚过客厅,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小小年纪,哪儿学来的藏私房钱?说!”
客厅的窗户开着,外面是学校篮球场的方向,正是放学时间。
熟悉的喧闹声——篮球砸地的砰砰声、少年们奔跑叫嚷的笑闹声、还有隔壁班几个女生路过的说笑声——清晰地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