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纸条和那张十块钱的手指,冰冷得失去了知觉。纸条上的字迹在我眼前扭曲、晃动。
验孕棒?
我猛地抬起头,撞上林薇闪烁躲闪却又强撑着的目光,还有父母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焦灼和一丝……难堪?
时间像是被粘稠的胶水凝滞了。
客厅里只剩下林薇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父母投来的、无声催促的视线。
空气里还残留着呕吐物的酸腐气息,混合着林薇身上那浓烈昂贵的香水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反差。
那三个字——“验孕棒”——像三根烧红的钢针,反复刺穿着我的视网膜。
“还愣着干什么?!”
父亲林国栋猛地一声低吼,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他脸上肌肉绷紧,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在我身上。
“你姐难受着呢!赶紧去!磨磨蹭蹭的废物点心!”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母亲也在一旁焦急地帮腔,声音尖利。
“念念!听话!快跑着去!楼下药店就有!别耽误你姐的事!”
林薇捂着肚子,眉头紧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苦和烦躁,她甚至不耐烦地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我的凳子腿。
“快点啊!你想疼死我?”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脸上那未消的肿痛,在这一刻奇异地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荡荡的冰冷。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张被汗水浸得有点发软的十块钱,又看看纸条上那三个刺目的字。
然后,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没有冲向门口。
而是转过身,重新拉开了书桌那个最深的抽屉。
在父母和姐姐骤然变得惊愕、不解、继而酝酿起暴怒的目光注视下,我伸出手,平静地拿出了那个磨白了边角的旧笔记本。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父母和林薇的表情僵在脸上,像三尊骤然失声的雕像。
父亲脸上的暴怒凝固成一种滑稽的狰狞,母亲眼中的焦急冻结成一片茫然,林薇的烦躁则被一种被忤逆的震惊所取代。
我无视了他们。
手指平稳地翻开本子,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我直接翻到最新记录着“二十元纸币,当众耳光”的那一页,目光快速扫过前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无数不公的条目。
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简短的备注,此刻在我眼中,汇聚成一条汹涌的、无声咆哮的暗河。
我拿起笔,笔尖悬停在最新那行“备注:当众耳光。尊严?价值?”的下方。
没有犹豫,没有颤抖。
我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冷静,在那行字的下面,清晰地、一笔一划地写下新的文字:
> 日期:8月17日
> 项目:紧急采购(替林薇)
> 金额:+10(预支)
> 备注:验孕棒。
写完,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父亲那双因为震惊和即将爆发的狂怒而瞪得滚圆的眼睛。
母亲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林薇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苍白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