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婴儿爽身粉和奶香味。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照亮了那张粉色的公主床。江念晚睡得很沉,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印着星星月亮的被子里,只露出半张小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发出极轻的呼吸声。像个坠落凡间的小天使。

苏明月的心瞬间被温柔填满,她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额发。指尖传来孩子温热平稳的体温,带着生命的鲜活力量。这是她的骨血,是她和江临最深的羁绊。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江念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小眉头微微蹙起,含糊不清地呓语:“……不……不要走……”

苏明月的心猛地一揪,连忙俯下身,凑到女儿耳边,用气声温柔地哄:“晚晚乖,妈妈在,妈妈不走,妈妈永远陪着晚晚。”

似乎是听到了妈妈的安抚,江念晚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苏明月垂落的一缕发丝,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着唯一的浮木。

苏明月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女儿抓着自己的头发。黑暗中,她凝视着女儿酷似江临的睡颜,白天浴室里那声微不可闻的“滴”声,还有林深那个追随的眼神,如同沉船上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一个荒谬绝伦、让她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冰冷而尖锐,瞬间刺穿了所有的温情:

如果……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她的晚晚呢?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她猛地抽回被女儿攥住头发的手,动作有些大。江念晚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小嘴委屈地扁了扁。

苏明月看着女儿,一种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同时攫住了她。她是怎么了?疯了吗?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产生这样可怕的怀疑?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一定是太累了,精神压力太大。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俯下身,在女儿散发着奶香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充满歉疚和爱意的吻,然后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脚步有些踉跄地退出了儿童房。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那片暖黄的灯光。走廊的黑暗扑面而来,冰冷而空旷。苏明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跳动着。她需要冷静,需要找到一些坚实的证据来击碎这可怕的臆想。

她走进了书房。这间房是江临处理公务的地方,也是家里的一个“禁地”,除了他本人和负责打扫的阿姨,平时很少有人进来。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天立地的书柜,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旧书纸张混合的味道。苏明月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一方桌面。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最终落在了那个半开的抽屉上。里面似乎散乱地放着一些文件。她犹豫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走了过去。她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公司项目的旧合同、几本财经杂志,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硬壳笔记本,深蓝色封面,没有任何标识。

苏明月的心跳莫名加速。她认识这个本子,是江临的习惯,重要的事情或者思绪混乱时,他会随手在上面写写画画。她从未想过要窥探他的隐私,但此刻,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