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野用了三天时间才把母亲的老房子清理出个轮廓。焦黑的木梁被拆下来堆在巷口,阳光透过临时搭起的塑料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蹲在墙角,手里捧着个铁皮饼干盒——是母亲藏在衣柜最深处的,被烧得变了形,但锁还完好。

“里面是什么?”林默递过来一把螺丝刀,他这几天一直帮着清理,袖口沾着黑灰,倒让左眉那颗痣更显眼了。

林野撬开锁,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沓泛黄的信件、几张老照片,还有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红布被烟火熏成了褐色,解开时簌簌掉渣,露出个巴掌大的铜制小像,刻的是个梳发髻的女人,眉眼间和苏婉的画像有七分像。

“是林家的祖宗像。”林野认出底座刻着的“墨卿”二字,是初代工匠林墨卿的妻子,苏婉,“妈一直藏着这个,说明她早就知道家族的事。”

信件大多是母亲写给林默的,却一封都没寄出。最新的一封写在坠楼前一天,字迹抖得厉害:

“阿默,张诚说要去翻老顾的旧仓库,说里面有‘能治住它的东西’。我怕他找到,那东西一旦现世,你和小野都要出事。仓库的钥匙在……”

后面的字被烧没了,只剩下个模糊的“煤”字。

“煤场?”赵坤突然从巷口走进来,手里拎着个档案袋,“我爸找到我爷爷另一本日记,说‘老顾的仓库在城西煤场旁边,当年租来放‘不该放的东西’。”

他把档案袋递给林野,里面是赵建国1985年的日记,纸页脆得像枯叶:

“3月12日,李局又来催,说‘容器’必须在月底前备好,不然‘它’要闹。我找老顾打听,他说‘林家工坊有个旧物,是当年林墨卿做的‘镇物’,能暂时困住黑影’。”

“3月15日,慧兰(李慧兰)今天来问煤场仓库的事,眼神不对。她是不是发现了?不能让她查下去,那孩子(林野)还小……”

“3月20日,把‘容器’藏进仓库最里面的铁柜,钥匙藏在煤堆底下。老顾说这东西认林家的血,千万别让姓林的碰,否则‘它’会醒得更快。”

“容器?”林野捏紧那封被烧的信,“我妈说的‘能治住它的东西’,就是这个?”

周平突然骑着自行车冲进来,车筐里放着个旧地图:“我堂哥查到了!城西煤场1990年就倒闭了,仓库改成了废品站,老板姓刘,是我爸以前的徒弟!”

废品站的铁门锈得像块烂铁,刘老板是个跛脚的老头,看见林野手里的苏婉铜像,突然直了眼:“这是……林家的‘镇物像’?你是……”

“林墨卿的后人。”林野开门见山,“我们找1985年赵建国藏的东西。”

刘老板的脸瞬间白了,哆哆嗦嗦地打开仓库的锁:“那东西邪性得很,当年我给老顾看仓库,总听见铁柜里有动静,像有人敲箱子。后来煤场倒闭,赵建国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守着这仓库,说‘不到万不得已,别让任何人靠近’。”

仓库里堆着如山的废品,空气中飘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最里面果然有个铁柜,柜门上焊着缠枝莲纹样,和林家工坊的石碾一模一样。林野试着用母亲饼干盒的钥匙去开,“咔哒”一声,锁开了。

铁柜里没有“容器”,只有个黑色的木箱,上面贴着张字条,是老顾的笔迹:

“赵老四骗了你们,这不是镇物,是‘养它的巢’。当年林墨卿做它,是为了让黑影认主,谁的血滴在上面,谁就是新的‘宿主’。”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赵建国日记里的“容器”,想起王志强说的“黑影需要宿主”——这根本不是什么镇物,是让黑影附身在人身上的工具!

打开木箱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出来,比地窖里的黑影更冷。箱底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个椭圆形的陶瓮,瓮口用朱砂画着“循环”二字,正是李伟据点里那个坛子的放大版。

“是它。”林默的声音发颤,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玉佩在发烫,“黑影的‘巢’。”

陶瓮里没有黑影,只有一卷竹简,上面刻着甲骨文,周平认出几个字:“……月食后三日,宿主现,血祭之,可令其永附……”

“月食后三日,就是今天!”赵坤突然看向林野的手掌,那里爬着淡淡的暗红纹路,是之前被簿子碎片划破的地方,“你的血!”

林野这才发现,自己的血不知何时滴在了陶瓮上,朱砂画的“循环”二字正在发光,像要活过来。

仓库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十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影冲进来,为首的人举着枪,正是之前在后巷围堵他们的组织成员。

“把陶瓮交出来!”那人的声音像冰,“李局说了,谁拿到它,谁就能掌控黑影!”

林野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张诚说要去翻老顾的旧仓库……”原来张诚不是要“治住它”,是想帮组织抢这个“巢”!

赵坤突然将铜印砸向陶瓮,印上的缠枝莲与朱砂“循环”字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啸。陶瓮裂开道缝,里面渗出黑色的雾气,像有无数只手在雾里挣扎。

“快跑!”林野拽着众人往仓库后门跑,黑色雾气在后面追,所过之处,废品都结上了白霜。

冲出仓库时,林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黑色雾气钻进了一个组织成员的身体,那人瞬间倒在地上抽搐,皮肤下爬出暗红的纹路,和李伟、王志强一模一样。

“它找到宿主了!”周平的声音带着哭腔,“日记里说‘宿主现,血祭之’,他们要杀了那个人,让黑影彻底附身在他身上!”

林野的手掌突然剧痛,暗红纹路爬得更快了,像要钻进心脏。他知道,自己刚才滴在陶瓮上的血,让黑影也盯上了他。

刘老板突然从废品堆里拖出个汽油桶:“我守了三十年,就是等这一天!”他将汽油泼向仓库,掏出打火机,“烧了它!什么都别留下!”

“别!”林野想阻止,却被赵坤拉住。

“烧了或许才是对的。”赵坤的声音发沉,“至少能拖延时间。”

火光冲天而起时,他们已经跑出了煤场。林野回头看了一眼,仓库的轮廓在火焰中扭曲,像个正在燃烧的巨大陶瓮。他手掌的纹路还在发烫,但那股寒意似乎退了些。

“它没跟出来。”林默摸着玉佩,“好像被火困住了。”

周平却指着林野的手掌,脸色惨白:“可你的纹路……没消失。”

林野低头一看,暗红纹路结成了个小小的“循”字,烙印在掌心,像块洗不掉的胎记。

远处传来警笛声,组织的人已经撤离,只留下燃烧的仓库。林野握紧拳头,掌心的“循”字硌得生疼。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黑影有了新的宿主,组织还在寻找下一个“容器”,而他手掌的印记,像个定时炸弹,提醒着他——

他已经成了黑影的“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