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璀璨的灯光在顾念眼中开始旋转、模糊,变成一团团黏腻的光晕。
不对劲。
身体里有一股陌生的热流在横冲直撞,从四肢百骸涌向小腹,烧得她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头很晕,像是踩在棉花上,周围的喧嚣声时远时近,极不真实。
完了,自己被算计了。
顾念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走到吧台边,对服务生说:“一杯冰水,谢谢。”
服务生递过一个装着冰水的玻璃杯,冰冷的杯壁贴上手心的瞬间,让她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仰头将整杯冰水灌下,刺骨的寒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暂时压下了那股邪火。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顾念扶着墙,视线在人群中艰难地搜寻。
很快,她看到了陆明轩。
他正端着酒杯,和几个富家公子哥相谈甚欢,白依依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是胜利者才有的甜蜜微笑。
顾念走过去,每一步都像在消耗她最后的力气。
“明轩,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陆明轩正聊在兴头上,被打断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他上下打量着顾念潮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只觉得她又在耍什么把戏,想博取关注。
“不舒服?”
他嗤笑一声,“我看你是故意来扫兴的吧?要回去你自己打车回,别在这儿给我丢人。”
这话说得刻薄又无情。
旁边的白依依立刻凑上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声音甜得发腻:“念念,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朝人群边缘一个伪装成侍应生的女孩递了个眼色。
那个女孩立刻会意,端着托盘快步走来。
白依依扶住摇摇欲坠的顾念,满脸假惺惺的关切,对那个女孩吩咐道:“我朋友身体不舒服,你快带她去楼上的休息室休息一下,好好照顾她。”
女孩低下头,恭敬回答:“好的,白小姐。”
在低头的瞬间,她与白依依的眼神飞快地交换了一下,那里面藏着心照不宣的阴谋。
顾念心头警铃大作。
这两个人果然有问题!
她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那个女侍应生的力气出奇的大,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陆明轩回头看了一眼被搀扶着离开的顾念,她脚步踉跄,脸色红得异常,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侍应生身上。
他皱了皱眉,嘴里下意识地念叨了一句:“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他刚想跟上去看看情况,白依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摇。
她立刻用更甜腻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身体柔软地贴上他的胳膊:“明轩,你别担心啦。我已经让酒店的人送念念去最好的套房休息了,会有人好好照顾她的。我们难得聚一次,别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心情嘛。”
她柔软的身体和娇媚的声音,像魔咒一样,瞬间击溃了陆明轩那点微不足道的良知。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是啊,顾念能有什么事?
大概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破坏他和依依的好事吧……
顾念被强行带离了宴会厅。
走廊的灯光比宴会厅昏暗许多,长长的地毯吞噬了所有声音。
体内的燥热愈演愈烈,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理智,皮肤烫得吓人。
“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声音却软弱无力,像小猫的呜咽。
那个侍应生充耳不闻,拖着她越走越偏,前方是一条光线更加幽暗的走廊,尽头似乎是一个储藏间或者安全通道,根本不是什么休息室。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将她淹没。
顾念心里清楚,自己被下药了。
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想象的羞辱和毁灭。
她恨!
恨白依依的歹毒,恨陆明轩的冷漠,更恨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那股狂乱的热潮彻底吞噬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
“放开她。”
这声音……
是谁?
顾念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搀扶着她的侍应生显然也吓了一跳,她强作镇定地回头,试图狡辩:“先生,我是带顾小姐去休息室休息的,她是陆先生的……”
话还没说完,那个黑影已经大步上前。
“我他妈说了,放开她!”
一声夹杂着滔天怒火的低吼,震得走廊都仿佛在回响。
顾念只觉得箍着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扯开,伴随着侍应生的一声短促的惊叫。
下一秒,她的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跌入一个坚实而滚烫的胸膛。
一股淡淡烟草味的冷冽气息包裹了她。
这个怀抱……
顾念努力睁大眼睛,透过迷离的水汽,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焰的深邃眼眸。
是陆景深。
他来了。
他好像……
非常、非常的愤怒。
顾念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懈,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自己得救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无力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料,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衬衫上,寻求一丝慰藉。
药力像一头挣脱了枷锁的野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焚烧着她最后的理智。
顾念的意识已经涣散,眼前陆景深那张冷峻的脸孔也开始变得模糊、重叠。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救我。”
两个字,从她滚烫的唇间挤出,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重砸在陆景深的心上。
那声音又软又颤,带着濒死的绝望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的信赖。
陆景深抱着她的手臂猛然收紧,坚硬的胸膛仿佛成了她唯一的壁垒。
他低头,看着怀中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女人。
她不再是那个在赛车场上与他对峙、眼神清醒锐利的顾念。
此刻的她,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幼猫,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因为这极致的脆弱,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美感。
他的怒火在这一声“救我”之后,诡异地沉淀下来,化为更深、更冷的戾气。
他甚至没再看那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侍应生一眼,只抱着顾念,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