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衙役们倾巢而出,像梳子一样把青河县篦了一遍。消息也放了出去,悬赏寻找一个十几年前云游过的瘦高邋遢道士。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我把那截焦黑指骨用油纸小心包好,和怀里那块温热的“阎王骨”分开放置,心里七上八下。吴大夫被严密看守着,依旧疯疯癫癫,时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赵掌柜家的伙计被反复盘问,也只说出吴大夫来看诊时,和赵掌柜在屋里单独待了许久,期间似乎有过低沉的争执,具体说什么没听清。更夫听到的女人哭声,赵掌柜的婆娘矢口否认,说那晚自己哭累了早早就睡死了。

一切都笼罩在迷雾里,而那诡异的绿光,像是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再次暴起伤人。

直到傍晚时分,老王才带着一个颤巍巍的老庙祝回来。

“九爷,问遍了,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没人记得清什么云游道士。就这老庙祝,说好像有点印象。”老王抹了把汗道。

老庙祝眯着昏花的老眼,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像是有这么个道士,不像个正经修行的,倒像个跑江湖的……在城南土地庙里蹭住过几天,给人算卦治病,嘴巴挺油滑……好像……好像是姓张。”

“后来呢?他去哪了?”我急问。

“后来……好像……好像是跟着一队送葬的队伍走了……那队伍,挺怪,哭丧的人都没几个,棺材却挺讲究……往……往黑风坳那边去了……”老庙祝努力回忆着。

黑风坳?那是县城外一片乱葬岗,埋的多是无主孤魂和横死之人,邪性的很,平时根本没人敢去。

送葬?道士跟着送葬队伍?

我心里疑窦丛生,谢过老庙祝,给了几个铜钱。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那荒僻的乱葬岗。

眼看天色将晚,乌云蔽月,夜风渐起,吹得人皮肤发紧。

老王看着黑漆漆的城外方向,咽了口唾沫:“九爷,这天都黑了,黑风坳那地方……邪门得很,要不……明天多叫点人,白天再去?”

我摇了摇头,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吴大夫已经疯了,下一个不知道会轮到谁。夜长梦多,不能再等!

“必须今晚就去!那道士很可能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就在黑风坳!赵掌柜的死、吴大夫的发疯,还有这鬼东西,”我捏了捏油纸包,“都可能跟那里有关!”

我让老王留下看守衙门和吴大夫,自己点了两个平时胆子最大、身手也最好的年轻衙役,张龙、赵虎,带上钢刀、绳索、火把和灯笼,准备连夜前往黑风坳乱葬岗。

出发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怀里那块温热的“阎王骨”用红绳系紧,贴身戴好。又把那截焦黑的指骨包好,揣进另一个口袋。

举着火把,我们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城,朝着黑风坳方向走去。

夜路难行,荒草萋萋。夜枭的叫声时不时从远处黑黝黝的山林里传来,像是鬼哭。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响。张龙赵虎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紧紧握着的刀柄和四处乱瞟的眼神,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越靠近黑风坳,空气似乎就越阴冷,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弥漫在周围。

终于,一片地势低洼、荒坟累累的山坳出现在眼前。到处都是坍塌的坟包、散落的枯骨、歪斜的墓碑。一些破烂的纸幡和残香在夜风中飘荡,发出簌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