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饭团砸在妈妈急忙端来的痰盂里,发出沉闷的“噗”的一声。

我和妈妈都愣住了。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根本没吃任何东西的胃部剧烈痉挛着。

“呕——!”

又是一大口!

接着,是第三口,第四口……

我像个坏掉的水龙头,不受控制地、一口接一口地吐出那种冰冷粘腻、散发着浓烈坟土味的米饭。每一口吐出来,都带走我身体里的一丝热气,让我冷得牙齿疯狂打颤,四肢冰凉。

妈妈端着痰盂的手抖得厉害,脸色死灰,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徒劳地拍着我的背。

那些冰冷的米饭源源不断地从我喉咙里涌出来,仿佛无穷无尽。痰盂底部很快堆积起一团灰白粘腻、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物体。

吐到最后,我已经没什么可吐了,只剩下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干呕,每一次痉挛,都只能带出一点带着同样恐怖气味的、冰冷的涎水。

我瘫软在枕头上,浑身像被浸在了冰水里,只有额头还烫得吓人。意识浮浮沉沉,耳边是妈妈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那些吐出来的冰冷米饭,就堆在床边的痰盂里,散发着幽幽的、令人胆寒的坟土寒气。

房间里死寂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紧紧包裹着我。只有床头那盏小夜灯,散发出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痰盂里那堆不断增加的、散发着坟土寒气的灰白饭团。

我吐得几乎脱力,喉咙和食道像是被冰刀刮过,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剧烈的痉挛干呕,都牵扯得全身骨头像要散架。冷,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无法驱散的寒意,让我像疟疾发作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妈妈的手冰冷得像铁钳,死死扶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颤抖地端着那个沉甸甸的痰盂。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脸上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深不见底的恐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不断涌出的冰冷饭粒,嘴唇翕动着,反复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祈祷。

“呕——!”

又是一大口粘腻冰凉的饭团冲出喉咙,重重砸进盂底。这一次,似乎有什么硬物混在其中,发出了轻微的“咔”声。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那是什么了,瘫软回去,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坟土腥气。

妈妈却像是被那声轻微的异响刺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她死死盯着痰盂里新吐出的那团东西,眼神里除了恐惧,竟猛地迸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放下痰盂,甚至顾不上帮我擦嘴,踉跄着冲出我的房间。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慌乱急促。

我昏昏沉沉地躺着,意识在冰与火的煎熬中浮沉。胃里依旧在翻腾,那冰冷的呕吐物似乎无穷无尽。

很快,妈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碗,不是刚才的痰盂,而是那只平时用来供奉水果的、干净的青花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白米饭,米饭还冒着极其微弱的热气,显然是刚刚匆忙盛出来的。她走到我床边,没有看我,而是直接面向那个空荡荡的、曾经摆放“老爷碗筷”的桌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