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吱呀——”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没有脚步声。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陈旧木器和微腥气味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无声地涌了进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冻结!心脏狂跳到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我抬起头。

母亲——或者说,那个顶着母亲面容的东西——就站在门口。

她没有开灯。走廊昏暗的光线从她背后透过来,给她佝偻的身影镶上一道模糊的光边,却让她的脸完全陷在门框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两点微光,在她头颅的阴影位置幽幽地亮着,冰冷、死寂,如同深潭底部的两点鬼火,正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我手中——那把黄杨木梳上!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沉重地压迫着胸腔。我手里死死攥着那把冰冷的木梳,梳背内侧那行“赠爱女阿萍”的刻字,像烧红的铁钎烙在掌心,带来尖锐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门口那个“人”没有动。它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门廊里生长出来的、扭曲的雕像。阴影吞噬了它所有的表情,只有那两点幽邃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黑暗,死死钉在我手中的梳子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诧,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无机质的审视,如同屠夫在掂量砧板上的肉块。

“妈……” 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这梳子……‘阿萍’是谁?”

没有回答。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那阴影中的轮廓,纹丝不动。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却不敢眨一下眼。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攥紧了我的心脏。

突然——

“呵……”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气音,从那片阴影里逸出。像是漏气的风箱,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喉咙深处摩擦。紧接着,那阴影动了。

不是迈步。

是滑行。

它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毫无起伏的姿态,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向我“滑”了过来!深色的裤管摩擦着地板,发出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刺耳的“沙……沙……”声,和木梳刮过头皮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两点幽光在移动中拉长、晃动,如同漂浮在黑暗中的鬼火,越来越近!那股陈旧木器混合着微腥的、属于“它”的浓烈气味,如同瘴气般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围!

逃!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我猛地从地上弹起,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不是冲向门口(那里已经被堵死),而是狠狠撞向紧闭的窗户!身体撞上玻璃的剧痛和巨大的响声被求生的本能完全忽略!我用尽全身力气,手肘、肩膀,不顾一切地猛撞!

“哗啦——!”

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如同天籁!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碎玻璃渣猛地灌了进来!我甚至来不及感受被玻璃划伤的刺痛,在身体因惯性前冲的刹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攥在手里的、那把冰冷的黄杨木梳,朝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浓墨般的夜色,狠狠地、拼尽全力地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