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后的阳光被层叠的树叶切得稀碎,勉强洒在郊野公园蜿蜒的土路上,空气里浮动着草木蒸腾出的、略带腐朽意味的腥甜。李哲憋得小腹发紧,四下张望,游客稀疏。他一头扎进路旁一片深密的草丛,迫不及待地拉开拉链。

酣畅淋漓的水柱击打着茂密的蕨类,泥土被溅起一个个小坑。就在这恣意的释放接近尾声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一丛肆意生长的野蔷薇根部——一截东西。

颜色是那种失了生气的蜡黄,沾着黑绿的苔藓和泥渍。它很不自然地从纠缠的根茎和腐叶间伸出来一小段,轮廓……

李哲的尿猛地刹住,剩余的几滴淋湿了裤管。那轮廓,越看越像……半握拳的、属于人的一只手!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跳一拍,随即发疯般擂鼓。他死死盯着那里,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耳边嗡嗡作响。是恶作剧吗?某个丢弃的模特道具?

然而下一秒,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那食指,那根枯槁的、沾着泥污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勾动了一下。

幅度极小,像个错觉。但李哲赌咒发誓,他看见了!那不是风吹草动,是某种残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迹象,或者……更糟的东西。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断般的呜咽,连滚带爬地倒退,被盘结的草根绊倒,手肘重重磕在一块石头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出土路,抓住第一个遇到的、戴着耳机的慢跑者,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向那片草丛:“手……死人手!在动!它他妈在动!”

警笛嘶鸣,划破了郊野公园慵懒的午后。现场被迅速拉起的黄黑相间的警戒带封锁,蓝白制服的警察身影穿梭,凝重压抑的气氛驱散了之前的闲适。

刑警队副队长赵峰赶到时,先期抵达的辖区民警脸色发白,声音干涩:“赵队,情况……有点邪门。”他指了指草丛深处,“初步看,男性,埋得不算深,但部分裸露,腐败程度不低。可报案的那小子……”民警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不远处瘫坐在地上、裹着毯子仍抖得像个筛子的李哲,“坚称看到那手指动了。我们初步看了下,不像活人,可……”

赵峰皱紧眉头,拨开草丛。那景象冲击力极强:一只高度腐败的手顽强地探出泥土,指关节扭曲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他蹲下身,戴上手套,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没有生命迹象,绝对没有。但报案人的惊恐不像全然作假。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还是……

“法医呢?”赵峰站起身,声音沙哑。

“路上,马上到!”

率先赶来的反而是市局法医中心的副主任苏晚。她的出现让现场忙碌的干警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目光里带着敬畏,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谁都听说她丈夫周启明——那位才华横溢的建筑师,已经失踪超过七十二小时了。局里私下组织了几次搜寻,一无所获。她瘦了很多,原本就清冷的脸庞更显削瘦,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但腰杆挺得笔直,每一步都稳定得不像话,只有过分用力以至于指节发白紧握着法医箱提手的手,泄露着一丝摇摇欲坠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