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主任,您……”赵峰迎上去,话堵在喉咙里。按规定,她该回避,谁都明白这可能性带来的煎熬。
“我没事,赵队。”苏晚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工作就是工作。”她甚至没有看赵峰,目光直接越过他,锁定了警戒带中心那片被践踏过的草丛,那种专业性的专注,此刻显得近乎残忍。
她利落地套上一次性防护服,戴上口罩、护目镜和双层手套,动作精准得像精密仪器。然后,她提着箱子,弯腰钻过警戒带,走向那截破土而出的死亡之手。
腐臭更浓了。她蹲下,打开工具箱,取出器械。周围的嘈杂似乎瞬间远去,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具正在腐烂的躯体。她先用相机多角度拍照,然后拿起小刷子,极其小心地清理手臂周围的浮土和腐叶。
赵峰和其他干警屏息看着。她的冷静感染了现场,只剩下器械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和远处模糊的鸟鸣。
清理在沉默中进行。苏晚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专业得令人心头发紧。她检查手臂的腐败程度,观察伤口和土壤情况,测量裸露部分的长度。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只半握拳的手上。指甲很长,里面塞满了黑褐色的淤泥和一些腐烂的有机质。她拿起一把小巧的镊子,极轻地、试图将那手展开一点,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和后续提取指甲缝里的微量物证。
手指僵硬,抵抗着外力。她加了点劲,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拳眼内侧,拨开那些湿粘的淤泥。
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泥土和腐烂组织的反光,倏地刺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的动作瞬间定格。
护目镜后的瞳孔急剧收缩。
呼吸停了。
时间凝固。周围所有的声音——风声、鸟鸣、远处车辆的噪音、同事们压抑的呼吸——全部被拉长、扭曲,然后彻底消失。她的整个世界以那一点微光为中心,疯狂地坍塌、收缩,变成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的镊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碰触到了那坚硬的异物。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又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再次颤抖着伸过去。这一次,她用镊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将包裹着那东西的湿冷泥屑剥离。
更多的轮廓暴露出来。
铂金色的戒圈,即便在晦暗的光线下和污垢的包裹下,也挣扎着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光泽。戒圈上,一道清晰的、细微的划痕——那是去年冬天不小心在石材样品台上磕碰留下的。还有那独特的、内敛的扭索纹饰……
她认得它。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昨天深夜,她才摩挲着另一只与之配对的女戒,将它放在床头,对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祈求一丝渺茫的奇迹。而今天早上,在来局里之前,她刚刚去了城西那座香火冷清的小庙,在偏殿为“失踪”的丈夫周启明,点燃了一盏长明灯。青烟袅袅,烛火微弱地跳动,老僧低沉的诵经声仿佛还黏在耳膜上……
“往生极乐……早登净土……”
冰凉的、带着尸腐气息的金属触感,透过橡胶手套,毒蛇般窜上她的手臂,狠狠噬咬进心脏最深处。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短促而尖利的嘶叫猛地撕裂了现场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