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是慧可,被后人尊为禅宗二祖。
我坐在蒲团上。
左手搭膝。
右手没有。
雪落在窗外。
四十年了。
血还在烧。
他们问我为何断臂。
我说为安心。
他们笑我疯。
我断的不是臂。
是讲经时万人称颂的名。
是半夜惊醒不敢照镜的惧。
是那一夜,我读《涅槃经》读到“一切皆苦”,撕书、砸笔、流泪。
我不是为解脱众生。
我是怕死。
我带刀上山。
不是防身。
是准备——若心不安,便斩身。
我在雪中跪了七日。
达摩转身。
说:“将心来,与汝安。”
我答不出。
拔刀。
斩臂。
举臂问:“此心可安否?”
他说:“你还有执。”
我活下来。
不是因药。
是他没让我死。
后来我传法。
不讲经。
只问:“你心安吗?”
有人骂我魔。
官府关我入狱。
刺客夜来。
刀停头上。
我说:“你怕的不是我。”
“是你自己不安。”
他跪下。
哭了。
我教僧璨。
他临终说:
“骨灰撒江。”
“不立碑。”
“不建塔。”
现在我还在走。
雪落无声。
脚印刚下,就被盖住。
一个孩子问我:
“你是慧可吗?”
我没答。
这名字早该死了。
第一章 俗世之困
雪,落在窗上。
融化,又落。
我坐在蒲团上。
左手搭膝。
右手……没有右手。
我摸了摸断口。
四十年了。
皮肉早收拢了。
可那夜的血,还在烧。
他们问我,为什么断臂?
我说,为求安心。
他们笑,说疯子才自残。
我说,你不懂。
我断的不是臂。
是执。
是名。
是那个讲《易》时被众人称颂的神光(慧可曾用名)。
那个夜里惊醒、冷汗湿透袈裟的神光。
那个读《涅槃经》读到“一切皆苦”时,突然跪地痛哭的神光。
我记得那夜。
油灯昏黄。
经书摊开。
我讲《老子》能三天不重句。
我解《周易》能让太守起身行礼。
我是洛阳最年轻的讲经师。
可那夜。
我读到“生死无常,诸行无我”。
心,像被一只手攥住。
猛地。
我喘不过气。
眼泪砸在纸上。
墨迹晕开。
“一切皆苦……一切皆苦……”
我念着。
声音发抖。
不是为别人苦。
是我苦。
我讲了十年经。
解了百卷书。
可我还是怕。
怕黑。
怕死。
怕半夜醒来,不知自己是谁。
我抓起经书。
撕了。
一页,两页。
纸如雪片。
仆人冲进来。
“大师!您怎么了?”
我没说话。
我把笔砸在地上。
墨溅上墙。
像血。
我起身。
披衣。
出门。
雪在下。
和今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