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再抓“法”。

不再抓“慧可”这个名字。

当夜。

月明。

风止。

他唤我入洞。

取出衣钵。

一件旧袈裟。

一只铁钵。

“吾法可传于汝。”

“但未来多难。”

“汝当忍辱负重。”

我没伸手。

“我不配。”

“你已断臂。”

“你已无求。”

“你已见性。”

“何不配?”

我还是没接。

“若接,便成‘我得法’。”

“那便不是法。”

他笑了。

第一次笑。

像冰裂。

“好。”

他把衣钵放在我面前。

“不接,也是接。”

“走吧。”

“去哪?”

“哪里有苦,就去哪。”

我没再问。

我叩首。

三拜。

起身。

走出洞。

月光照雪。

天地一片白。

像刚出生的世界。

我回头看。

他已转身。

面壁。

如石。

我走了。

没回头。

三年后。

我听说他圆寂了。

火化那日,天降微雪。

五色舍利现于灰中。

众人争抢。

如抢财宝。

我没去。

我知道。

他不在舍利里。

他在那句“将心来”里。

在我断臂的雪夜里。

在苇叶点水的涟漪中。

我开始行走。

去城郊。

去荒村。

去破庙。

有人问我:

“你是谁?”

我说:

“一个问心的人。”

有人求我讲经。

我摇头。

“经是死的。”

“心是活的。”

他们不信。

“不讲经,算什么和尚?”

我只问:

“你心安吗?”

有人愣住。

有人笑。

有人骂我疯。

我不管。

我在河边为渔夫打坐。

他看我半天。

突然说:

“你坐得像块石头。”

我说:

“石头也比乱心好。”

他沉默。

放下网。

坐我旁边。

不说话。

坐到天黑。

他起身。

说:

“心好像……轻了。”

我点头。

走了。

我在市集为屠夫说法。

他血手握刀。

“你说心安,我杀猪都杀不安,还能安?”

我说:

“杀猪时,你在想什么?”

他愣。

“想卖钱。”

“想养家。”

“想明天别下雨。”

“没想过猪。”

我说:

“那你杀的不是猪。”

“是你自己的念头。”

他呆立。

刀落地。

良久。

他洗了手。

说:

“明天不杀了。”

我走了。

没回头。

可渐渐。

有人开始传:

“断臂和尚,妖言惑众。”

“不诵经,不礼佛,是魔。”

“他那衣钵,定是偷的。”

“达摩怎会传他?”

官府来查。

僧正(僧务总管)斥我:

“你既为僧,为何不守清规?”

我说:

“清规是人定的。”

“心安是本然的。”

他怒:

“你狂妄!”

“你毁佛法!”

“押入大狱!”

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