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抓“法”。
不再抓“慧可”这个名字。
当夜。
月明。
风止。
他唤我入洞。
取出衣钵。
一件旧袈裟。
一只铁钵。
“吾法可传于汝。”
“但未来多难。”
“汝当忍辱负重。”
我没伸手。
“我不配。”
“你已断臂。”
“你已无求。”
“你已见性。”
“何不配?”
我还是没接。
“若接,便成‘我得法’。”
“那便不是法。”
他笑了。
第一次笑。
像冰裂。
“好。”
他把衣钵放在我面前。
“不接,也是接。”
“走吧。”
“去哪?”
“哪里有苦,就去哪。”
我没再问。
我叩首。
三拜。
起身。
走出洞。
月光照雪。
天地一片白。
像刚出生的世界。
我回头看。
他已转身。
面壁。
如石。
我走了。
没回头。
三年后。
我听说他圆寂了。
火化那日,天降微雪。
五色舍利现于灰中。
众人争抢。
如抢财宝。
我没去。
我知道。
他不在舍利里。
他在那句“将心来”里。
在我断臂的雪夜里。
在苇叶点水的涟漪中。
我开始行走。
去城郊。
去荒村。
去破庙。
有人问我:
“你是谁?”
我说:
“一个问心的人。”
有人求我讲经。
我摇头。
“经是死的。”
“心是活的。”
他们不信。
“不讲经,算什么和尚?”
我只问:
“你心安吗?”
有人愣住。
有人笑。
有人骂我疯。
我不管。
我在河边为渔夫打坐。
他看我半天。
突然说:
“你坐得像块石头。”
我说:
“石头也比乱心好。”
他沉默。
放下网。
坐我旁边。
不说话。
坐到天黑。
他起身。
说:
“心好像……轻了。”
我点头。
走了。
我在市集为屠夫说法。
他血手握刀。
“你说心安,我杀猪都杀不安,还能安?”
我说:
“杀猪时,你在想什么?”
他愣。
“想卖钱。”
“想养家。”
“想明天别下雨。”
“没想过猪。”
我说:
“那你杀的不是猪。”
“是你自己的念头。”
他呆立。
刀落地。
良久。
他洗了手。
说:
“明天不杀了。”
我走了。
没回头。
可渐渐。
有人开始传:
“断臂和尚,妖言惑众。”
“不诵经,不礼佛,是魔。”
“他那衣钵,定是偷的。”
“达摩怎会传他?”
官府来查。
僧正(僧务总管)斥我:
“你既为僧,为何不守清规?”
我说:
“清规是人定的。”
“心安是本然的。”
他怒:
“你狂妄!”
“你毁佛法!”
“押入大狱!”
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