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还求?”

“你还舍?”

“你还‘我’?”

“你没懂。”

我睁眼。

想争。

想辩。

想说我断臂都肯,你还嫌不够?

可话到嘴边。

说不出来。

我忽然明白。

我不是为求法。

我是为求“被认可”。

被一个高人认可。

被一个传说救赎。

我仍想当神光。

只是从讲经的神光,变成得道的神光。

我哭了。

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

我骗了自己。

也骗了这雪。

第三章 传灯者之孤独

我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药。

是因为他没让我死。

断臂处溃烂。高烧。梦里全是血。

可我醒来时,还是看见他坐在那里。

不动。

不语。

像山。

我不能动。

僧人用布条缠我残肢。

痛。

但我不叫。

我不想再求什么。

我只问自己:

如果达摩不理我,

我还会留下吗?

答案是,会。

不是为法。

是为那句话。

“将心来,与汝安。”

这句话,钉在我心里。

拔不掉。

也不愿拔。

七日。

我下地。

扶墙。

走路像鬼。

第十日。

我拿起扫帚。

扫地。

不是他叫我扫。

是我看见地脏了。

他住的洞外,落叶堆积。

风一吹,乱飞。

像我脑子里的念头。

我扫。

一下。

一下。

慢。

他看我一眼。

没说话。

第二十日。

我挑水。

木桶压肩。

残臂磨出血。

我不换肩。

我知道,换肩是为舒服。

我不求舒服。

我求,不动心。

水从井里打上来。

晃。

洒。

我盯着水面。

看它晃。

看它平。

第三个月。

我不做梦了。

不是睡得好。

是梦不来。

我打坐。

不是为入定。

是为,坐。

腿麻。

腰酸。

念头起。

我不压。

也不追。

就看着。

像看落叶飘过眼前。

有一次。

我扫到洞口石阶。

看见他用一根苇叶,轻轻点水。

一点。

涟漪开。

一圈。

一圈。

散了。

他不动。

苇叶也不动了。

水面平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我知道,发生过。

我站着。

扫帚垂下。

心突然空了一下。

不是悟。

是裂开一道缝。

光,照进来一瞬。

他抬头。

“看见什么?”

我张口。

没想。

声音自己出来:

“水无定形。”

“心无定相。”

他看我。

很久。

然后点头。

“可矣。”

就两个字。

没有笑。

没有赞。

可我膝盖一软。

跪了下去。

不是拜他。

是拜——那瞬间的清明。

我知道,我不是懂了。

我是不再抓了。

不再抓“悟”。